夕宫宴就摆在乾清宫,弘晖吐起来之后,立刻被安置到偏殿里,太医赶紧请了脉,说小儿体虚,昨夜受了冻,又用了冷食,邪风入体不说还坏了肠胃……开副药倒是容易,要养好却不是一两天的事,得多多费心。
胤禛客客气气送太医出去,请开药方,乌喇那拉氏心神不定,她只得这一个儿子,既怕弘晖出事,又多有疑虑。
等胤禛送完人回来,她便将心里话说出口:“今儿是大年初一,岂可用药?”
胤禛原就不豫,盖因不想再新年头一天说难听的话,他压抑再三,架不住乌喇那拉氏自个儿撞上刀口。听得这话,胤禛火上心头:“但凡你有半分像九弟妹,就不会叫弘晖病了。人家事事以儿子为先,为儿子好什么都愿意做,你却为了脸面非要带弘晖进宫来,叫他吃苦受累。如今他病成这样,你还不给用药,为人母竟能心狠至斯。”
他全然不听辩解,说完就进屋去看弘晖去了,乌喇那拉氏眼泪唰唰往下落,哭泣不止。弘晖躺在暖和的屋里,隐约听见抽泣声,他努力睁开眼,扭头去看。
“额娘?额娘你哭了吗?”
弘晖生在三十六年初,翻过这年他将满三岁。
身在皇家,三岁孩子已经足够懂事了。
乌喇那拉氏听见弘晖细弱的声音,赶紧擦干眼泪,挤出一抹笑,跟着进了房。她行至床边,坐下,伸手去摸弘晖燥热的脸,满是心疼说:“是额娘不好,叫我儿吃苦了。”
弘晖摇摇头:“晖儿没事,额娘不要担心。”
说着他又看向胤禛:“阿玛您别生气。”
胤禛自是应了,他替弘晖掖了掖被角,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门。胤禛前脚出去,就撞上来探病的兄弟几个,老十带着十三、十四。
前两者是真挂心,十四则盘算着借机同他说几句话。
还没说上话呢,老九并九福晋也来了。
胤禛看他二人过来就瞥了苏培盛一眼:“谁叫你惊动九弟?”
苏培盛正要跪下,胤禟就插了句嘴:“四哥你真是急脾气,这宫里头甭管出点什么事,眨眼之间就能传遍了,哪用得着他递话来?”
说着又捏捏宝珠的手:“你都担心了一路,还耽搁什么?赶紧去看,爷同四哥说说话。”
宝珠给兄弟几个见了礼,赶紧进屋去,进去就瞧见坐在床边的四嫂,眼泪倒是擦干了,眼眶还是红的,一副失了主心骨的模样。
乌喇那拉氏听见门边的动静,起身相迎:“昨夜守岁,想必累极了,九弟妹不好生歇着过来做什么?”
“四嫂这是什么话?我挂心弘晖侄儿,如何安寝?”正说着,她已至床边,俯下身去摸一摸弘晖的额头,有些烧。
小人儿眼巴巴望着宝珠,软软糯糯的招呼道:“九婶你来了,来看弘晖了。”
听得这话,宝珠眼泪险些决堤,她强忍泪意,捧着弘晖一双脸蛋认真说:“是啊,九婶来看我们弘晖了,弘晖要好好喝药,快快养好身体,莫叫你阿玛额娘担心。”
宝珠陪了好一会儿,将他哄睡了,才到一旁去同乌喇那拉氏说话。
乌喇那拉氏满心苦楚,眼泪掉个不停,宝珠拿手帕替她擦了擦,道:“四嫂你别哭,有话咱们好好说。”
“我们爷说得对,我不配做弘晖的额娘,昨晚我只顾着皇子福晋的体面,压根没为他想过。他那么小,强忍着不叫我担心,实在忍不住了才吐出来。我若早些发现,岂能叫他病成这样?”
宝珠拍拍她的背:“四嫂你别哭了,这般模样叫弘晖见了反倒忧心。只是风寒而已,很快就能养好,拉肚子也不怕,喝两贴药就没事……只当是个教训,往后多注意,咱不是圣人,哪能不犯错呢?”
乌喇那拉氏连连摇头,她想说,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心有怨怼的。为什么呢?九弟妹做啥都对,她却与之相反,甭管多尽心也换不回一句好。
刚萌生出这种念头,便见九弟妹匆匆赶来,很是着急的模样,她心里霎时只剩羞愧,觉得自己是魔怔了。
宝珠在乾清宫待了个把时辰,实在撑不住,回去睡了。也就是前后脚,乌嫔使人来了一趟,问过弘晖的病情之后,还训了乌喇那拉氏一顿,说她枉为人母,儿子病得这样重竟半点也没察觉,弘晖有这么个额娘简直造孽。
乌雅氏是憋得狠了,借机发作,这话通过底下奴才传到康熙耳中,梁九功又跑了趟永和宫。才得了恩典的乌嫔娘娘又被禁足了,康熙叫她修身养性抄写佛经。
弘晖生病这回事,老四福晋的确有过,可到底是无心之失,乌嫔心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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