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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尹没想过故意偷听,他们说的那么大声,她装没听到也不可能。
而且,她也确实想知道曼切丽阿姨家出了什么事,很巧的是他们母子的对话,白尹听了个大全,猜了个大半,心中也有了数。
纽伦堡种族法中规定,禁止犹太人与日耳曼或相关血统公民缔结婚姻。违反此规定缔结的婚姻归于无效,即使此等婚姻为规避本法而于国外缔结。白尹暗忖,曼切丽阿姨与其丈夫离了婚,但纳粹依然没有放过她的丈夫,非要把他驱逐出德国才肯罢休。
可后面哈特曼夫人说的那些又令白尹费解,她不让弗兰茨对他出手,这说不通。这时期驱赶犹太人,将部分犹太人投入集中营,都是党/卫军在做,以弗兰茨国防军军官的身份,还不至于对犹太人下手……她是怕儿子,有朝一日会参与这样的执行活动,提前给弗兰茨打预防针么?
门突然开了,军靴踏到走廊地板上,敲出独有的音律。低着头的白尹从脚背一路延展移到对方的脸部,对上弗兰茨阴霾冰冷的俊脸。
“听到了?”
“嗯。”
“喜欢听墙角?这习惯养成可不好。”
她吐了口气:“这不给夫人送药么,不叫偷听,叫顺风耳。”
他定定盯住她,好一会他错开一步,侧身让道:“你拿进去给母亲吧!”
迟疑了片刻,白尹坚定摇头,温和淡定道:“你是儿子,里面是你的母亲。她希望看见的是你,梦中都叫着你的名字。弗兰茨,别和她吵,好好与她说话,亲人间没有解不开的结,人生短暂,不要后悔曾经的意气用事。”
不等他有所反应,她直接将药和开水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走。
“这是你们中国人说的孝顺吗?”背后传来他低沉阴郁的问话。
她转头,沉静恬淡的看着他:“没错,这就是我和你说起过的中国式的孝顺,也叫孝道。”
她渐渐离开了他的视线。
弗兰茨若有所思,回忆过往与父母的点滴,快乐与忧愁同在,但最后留存于心的,最让他铭记的,依然是愉快和喜悦。
心里的烦闷因白尹和煦的话语而渐次平息,弗兰茨叹息一笑,拿着她端来的药走进母亲的房间。
白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忽地,她笑了,她这是嘲讽自己。
以一付道貌岸然的师者之姿与弗兰茨说教,自己又做到了几分呢?远在21世纪,白尹不知道做过多少意气用事的事情,可往往这些意气用事,回头想想没有必要。
意气用事,人和必失。她确实碰到了这样的小人,陷她不仁,负她不义,再来后悔却已迟矣。
一个侧卧,窗外银月之光雀跃到了她的手腕上,像一条银链细细缠绕,伸指过去抚摸,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引出她莫明的情绪。
夫人的秘密是那还没有离开德国的犹太妹夫吧!这真的算是秘密吗?以盖世太保的侦察监视手段,纳粹会不知道吗?弗兰茨大约也是心如明镜的,身在这个世道,已是步入身不由己,按常理他也不会例外。
他最终的抉择,仍会起到连锁反应,得出不一样的结局。他的选择她无从知晓。他会忠于纳粹,他们的元首?还是听从母亲的劝告放过他的犹太亲戚?他的行动,白尹自然猜度不出来。
翌日,弗兰茨就回了军校,哈特曼夫人也有了好转,终是心病需要心药来医啊!老话不假!白尹终是松了口气,可以安心了。
这两日,白尹下课回来,依旧帮着哈特曼夫人做事。看到夫人接水拿抹布准备去搞卫生,白尹二话不说立马把活抢过来。
“夫人,您身体还没恢复,这些事我来做吧!您要多休息。”
夫人感叹:“孩子,如果我有个女儿,能像你一样,该有多好!”
白尹眨眼睛:“像我就槽糕啦,黑发黑眸黄皮肤哦,弗兰茨还不讨厌死我?”
夫人一愣,明白过来,红了脸,呵道:“小丫头,居然开我的玩笑!”
“嘿嘿,我哪敢呀!”说完提着工具,像个泥鳅,哧溜跑上了楼。
楼下,夫人朝她喊:“慢点,慢点走,怎么跑的跟个松鼠似的,没人和你抢活……”
打扫完二楼,白尹揉了揉手臂,夕阳洒下余辉打在她的身上,周身暖洋洋如同走在西湖边的白堤上闲散的晒太阳。
日光西移,白尹由着它牵引缓步来到了三楼。
三楼,哈特曼一家很少提这个地方,白尹只来过一次,那是一个突来的暴雨夜。哈特曼夫人焦急的找白尹一起查看屋子,是否有进水或裂开的地方,毕竟这座房子有近七十年的历史了。大约是拜了德国人一丝不苟的态度和作风所赐,房子牢固耐住的很,一点都没漏水或开缝。
此后,白尹便知道了三楼只有一个大房间,房间外面是一个供人休憩的小客厅:沙发、桌子、书架,简单合理的布局。白尹自是将这里清扫了一遍,在擦小桌抽屉时,一枚古朴的钥匙,突兀地掉在了她的脚边。
只愣了一秒,白尹就移目至唯一的那个房间,鬼使神差地拿着这枚钥匙,往房间钥匙孔中插/入。
“咔嚓”,门就这么被冒失鬼的白尹打开了。
“咳,咳咳……”白尹挥开眼前猛兽般扑过来的尘埃,另一手捂住口鼻,阻止灰尘肆无忌惮的进一步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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