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他们找到,我也不用混了。”
“我上次便跟你说过,裕王府的地图不用你操心——你现在看看?”
苏妖孽笑了一声,“上次若不是你执意——”
萧随意突然问道:“你现在还是坚持?”
“肃王?”苏妖孽坦然说道:“是,我还是坚持。即使你现在已经站在了裕王背后,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劝你离开。”
萧随意默然,半晌,终于没再提起这个话题,只是淡淡道:“裕王那个白痴一定要我守在他这里,这几天对付墨雨阁,你……自己小心。”
“这本来就该是我的事情。”
不知为何,萧随意听到他这般回答,有些不悦,却听身后苏妖孽又笑了笑:“不过,我会的。”
项天鸿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向萧随意举起酒杯,“来,萧楼主,我这次是想和你说说墨雨阁的事——”
萧随意举杯和他碰了一下,算是礼节,却没有喝。
“愿闻其详。”
项天鸿看起来倒是不介意,自顾自地喝完了一杯酒,“萧楼主应该清楚,有余钱庄只是个做生意的。”
“清楚。”
“昨天在临江楼,是江琮托我出头的。”项天鸿说着咳了两声,似乎有些尴尬,“那个……你也知道的,江琮和我毕竟有几分交情,这个面子,我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给,不是故意要找萧楼主的麻烦。”
这话还没有说到正题,因此萧随意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无妨。”
“方才我也说了。”项天鸿替自己倒满了酒,毫不避讳地说道:“有余钱庄是做生意的,不像你们那些大人物,做事情还要前前后后考虑周全,我项某人的眼里就只有钱。”
萧随意陷入沉思,下意识地屈起手指叩着桌面,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苏妖孽的习惯,于是默然把手缩回袖中。
项天鸿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继续说道:“在有余钱庄的眼里,无论是贵楼,还是墨雨阁,都不过是两家铺子罢了,只不过你们做的生意有些特别而已。所以,”他说到这里,微微笑了笑,“我们只会选择对我们自己最有利的一方。”
萧随意的眉梢缓缓挑起,“有利?”
“随意楼的名声已经有十多年了,墨雨阁却是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眼中。虽然我不知道墨雨阁所谓抢了你们的生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相信,既然苏三楼主说墨雨阁还欠了你们八万两银子,那他一定会去要回来的。”
萧随意:“……”
——这货怎么比他自己还对苏妖孽有信心。老三那个“八万两”纯粹是说着膈应莫白雨的,萧随意很怀疑,再过三天之后,他自己还能不能记得这件事。
“所以,”项天鸿又笑了笑,“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有余钱庄拒绝借钱给墨雨阁,萧楼主,你说这会怎样?”
萧随意霍然而惊。
项天鸿此人虽然看起来一副不靠谱的样子,有余钱庄却是货真价实、鼎鼎有名的名号,如果这样的一家钱庄公开表示不支持墨雨阁,那么……
他忽地皱起眉头,“这对项老板有什么好处?”
项天鸿摇了摇头,避开了这个问题,忽然神秘一笑,问道:“萧楼主,你觉得小女怎么样?”
“令千金容貌姣好,温柔娴淑——”萧随意顺口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问道:“怎么?”
“你也这么觉得?”项天鸿面色大喜,啪地一拍手,“那真是太好了!”
萧随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项天鸿继续道:“萧楼主如今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就不考虑——”
“抱歉了。”萧随意淡淡说道:“不考虑。”
项天鸿一拍脑门,“我是忘了,萧楼主贵人事多,哪里有空管这些事?这样吧,萧楼主,你还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吧?”
萧随意莫名其妙,“没……没有啊。”
“这便是了。”项天鸿一拍桌子,青铜酒樽咚地一声跳了起来,然后他指着凉亭周围布置的蜡烛,说道:“萧楼主请看,这是什么?”
萧随意更加莫名其妙,“蜡烛。”
“不,”项天鸿凑近了些,神秘一笑,“这是意境。”
“意境?”
“是啊。”项天鸿显然对自己这套理论颇为自得,“萧楼主你看啊,我们脚下是名匠雕刻的石桥,溪水从桥拱下流过,别处的灯都灭了,只有蜡烛的光映在水里,波光粼粼的,不是很有意境么?”
萧随意略一迟疑,终于说道:“项老板,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项天鸿大手一挥:“讲!”
萧随意伸手敲了敲桌子,“项老板,你若是知道我们坐的桥底下藏了四个杀手,亭子顶上躲着两个杀手,水里还有三个杀手,大概就不会觉得这很有意境了。”
项天鸿:“……”
半晌,项天鸿仿佛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猛一拍手,“萧楼主!我终于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萧楼主,你就是给自己压力太大,看什么东西都是随意楼楼主的眼光,所以才享受不到这样美好的感情——咳,人生。来来,我们再仔细想想,刚才容儿来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萧随意虽然觉得项天鸿说的都是一堆废话,不过他私心里倒是觉得项天鸿的理论颇是有趣,于是仔细回忆了一下,“有。”
项天鸿大喜,“有什么感觉?”
“我很紧张。”
项天鸿激动得几乎抓碎了青铜杯子,心想女儿的后半生终于有着落了,不枉他请萧随意喝这杯酒——不对,不枉他关注萧随意这么久,“你仔细想想,是什么样的紧张?”
萧随意蹙眉回忆道:“我以为我的杀手已经把这里检查过一遍了,但是在项姑娘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收到消息,所以我推测她可能是一位高手。然而在见到她之后,我确认了她不会武功,因此有些怀疑我的手下背叛了我。”
项天鸿一口酒喷了出来。
自从一手创建有余钱庄以来,项天鸿项大老板第一次感受到怀疑人生是什么滋味,看着萧随意,绝望说道:“石桥流水,烛光美酒,这么有意境的画面里邂逅年轻美丽的女子,萧楼主你紧张也是正常的,但是能不能不要是这个理由……难道你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萧随意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演技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抱歉。”
.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搞清楚墨雨阁的背后到底是谁。”苏妖孽蹲在墨雨阁的屋顶上,无聊地往地上扔了一块石头,头也不回地对萧随意说道:“没有强大的经济支持,墨雨阁绝对无法招揽到这么多的杀手和探子。”
萧随意蹲在他身后,“所以你就蹲在这里等着?”
一声闷响,石头落到了街心。几道黑色的身影从他们脚下的屋檐里窜了出去,跃到街心,仔细查看。
苏妖孽耸了耸肩,十分无所谓地说道:“头儿,你知不知道墨雨阁什么东西最值钱?”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苏妖孽随口说道:“不过维持这么多人的日常花销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猜墨雨阁手里肯定没有多的银两。头儿,帐都是你管,你应该更清楚才对。”
萧随意想了想,“的确如此——但是,老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到底是做什么?”
“随便看看,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指望就这样看出来是谁在背后支持墨雨阁?”
“反正我最近也没多少事,今天的情报左右也看完了,出来散个心正好。”苏妖孽抬头看着西天黯淡的蛾眉月,“头儿,你没听过么,别人家屋顶上看到的风景最好。”
萧随意跟着他抬头向夜空中看去,莫名地想起了项天鸿那几个问题。
——有蜡烛么?
有,脚下墨雨阁里亮着很多蜡烛。
——有意境么?
一道淡淡的蛾眉月挂在深蓝色天穹上,脚下是沉睡的京城,屋檐重重叠叠地堆着千年历史的厚重,意境自然是有的。
——苏妖孽年轻美丽么?
这是肯定的,虽然苏妖孽比那位项小姐大了七八岁。
——有感觉么?紧张么?
没有。虽然墨雨阁的屋顶看起来很危险,但是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有什么好紧张的?
萧随意正打算籍此论证一下项天鸿那几个问题的不靠谱性,却蓦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会对着苏妖孽的背影想起来这些有的没的?!
那一刹那间萧随意的心口仿佛被大锤重重锤了一下,有什么缥缈的、以前从未意识到的东西从他心间滑过,撩拨得他怔怔失神——仿佛站在山巅,伸手想要抓住流云,手心里却只留下许些潮湿的水汽。
便在这时候,苏妖孽突然长身而起,看着空空荡荡的通顺街,说道:“头儿,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萧随意还未回过神来,却听苏妖孽继续道:“一会儿你跟着我的节奏就好。你演技……那个,咳,小心被莫白雨看穿了去。”
萧随意嗯了一声。
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却见苏妖孽猛地一个旋身,一道雪亮刀光自上而下劈下!
苏妖孽落地之后就势一滚,抄起长刀正要反击,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方才他向下闪过了这一剑,但是,他背后还有一个人。
文砚。
以这一剑的去势,文砚断然会被钉死在车上!
那一瞬间苏妖孽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控制不住地出了一身冷汗——文砚是萧随意一手带大的,如果就这么死在他苏妖孽眼前,他不知道日后该怎么面对萧随意——
苏妖孽自地上跃起,扬刀便向刺客背后斩去,只希望还来得及。
车辕上,刺客和文砚的身影交错而过,快得只看得清一片残影。便在苏妖孽跃起的刹那,文砚被刺客撞到了地上,左肩一片血迹。
刺客与文砚分开的转瞬之间,苏妖孽抓住机会,左手微抬,六枚暗弩尽数射出。
刺客轻巧地闪过苏妖孽的暗弩,作势欲走。便在这时苏妖孽终于赶了上来,伸手在车厢外壁一按,车顶四角铮地一声弹出利刃。
刺客被利刃划伤。
从苏妖孽斩断车辕起到现在,随意楼的杀手们终于反应了过来,迅速从各自的藏身之地跃出,围住了站在车顶的刺客。
一场暗杀,最凶险的地方是杀手的第一刀。眼下既然没有人在刺客的第一剑里丧生,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尤其是在随意楼占人数优势的情况下。
苏妖孽于是决定把刺客留给随意楼杀手们,自己去查看文砚的伤势。
——苏妖孽出道以来,遭遇过大大小小的暗杀无数次,早已在这样刹那生死的局面下练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判断和反应能力。对他来说,这几个念头转过,不过是电光火石的刹那。
于是他这一回头,正好看到那匹受惊的马对着地上的文砚冲了过去。
苏妖孽来不及赞叹刺客的精妙设计,脚尖一点,直接以后仰的姿态跃出,半空中旋身出刀,扬手便将马头斩了下来。
刀锋刺入马颈的那一刹,纯粹是出于直觉,苏妖孽做出了一个判断——
马血有毒!
他扬手掷刀,同时一脚将无头马尸向后踹了出去,紧接着顺势扑到地上,抱住文砚便往前一滚。
“夺”地一声,长刀带着马头一起钉入了街心,死马的眼睛还睁着,露在外面的半截刀身和刀柄兀自摇晃不已。
“啊啊啊啊啊啊啊——!”
猛地一把刀连着半截血淋淋的马头从天而降钉在自己面前,一位正巧走过的行人脑海里空白了一个刹那,然后控制不住地放声尖叫。
他这一尖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一辆染血的马车停在路上,车辕被平平削断,马车的前面还躺着一具无头马尸,血流了一地。而马车四角都是明晃晃的白刃,车顶上还站着几个妖魔鬼魅般的黑衣人。
然后,仿佛是他们眼花一般,一眨眼的时间,马车又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样子,白刃和黑衣人全部消失无踪,只有车辕还是断着的。
苏妖孽拉着文砚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脱掉外衫——他方才反应虽快,外衫背后还是被溅上了马血——然后摸出药丸,往自己和文砚嘴里各塞了一把。
文砚左肩一大片血迹,面色有些苍白。苏妖孽粗略看了一眼,确认没伤到要害,这才放心。
也就是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都向这两个从血地里爬起来的人看了过来。苏妖孽心道不好,伸手扯断发带,长发披散,遮住了容貌。随后他装作才看到地上的马尸一样,啊地叫了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文砚吓了一跳,却听苏妖孽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一会儿有人来查,你就说我吓昏过去了还滚了一身马血,被你放到车里去了。车里有一具尸体,小心应付,剩下的事我回去处理。”
——刺客被众随意楼杀手斩杀于车顶,尸体正好掉在马车里,众杀手撤离的时候尚来不及带走。
.
如苏妖孽预料的那般,很快便有官差前来盘问。
“差爷。”文砚弱弱地叫了一声。
文砚本就是一副文弱毓秀的面容,现在又受了伤,面色苍白眼神惊惶,声音楚楚可怜,使得路人甲乙丙丁对他的好感度暴涨,连官差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不少,“小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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