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门口走,打算就此告辞了。
梁楚见他又想跑,脱口喝道:“你给我站住!”
梁楚被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医生开了药已经走了,厅堂里没剩下几个人。荆文武自知闯了祸,老老实实坐在一边,不安地看向梁楚,怕他说是他推他下去的。
另外还有几个人,一个是荆母,一个是荆可的大哥、荆家的长子荆宏杰。其他人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公司,荆家不养闲人。
荆文武担心的事情梁楚根本无心顾及,他一腔心思都系在谢慎行身上了。
梁楚眼珠一转,突然伸手指向谢慎行,像是贪图人家美色的小色/狼:“你哪里也不能去,你再不听话我真的生气了,快过来让我摸下你的脸。”
荆宏杰皱起眉,淡淡扫了谢慎行一眼,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嫌恶:“不要胡说,他不能在家里。”
梁楚哼道:“他是我的不是你的,你说了不算。”
其实谢慎行留在荆家的过程十分平淡顺利,只要梁楚执意坚持,更何况还有荆文武为了堵住梁楚的嘴,强塞过来的人情,在一旁不遗余力地帮忙说话。谢慎行是孤儿,两人亲眼见到的,如此一来,连最后一丝顾虑都打消干净了。
留下这样一个人,跟留下一只狗啊猫儿啊没有什么分别,他是如此不起眼的小角色,浑身脏乎乎的,寡言沉默,一无可取,并不值得被荆家人放在眼里。荆家上下,连着保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连跟他说话都欠奉,怕累了自己的嘴。
那时候任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个乞丐似的孩子,有一天可以轻松定夺荆家的盛衰和存亡。
然而现在让梁楚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为那谢慎行铺好了路,他却不肯走。方才面无表情站在一旁,像是这些人讨论的人并不是他,等他们讨论结束,他给出相反的答复:“我不会在这里。”
梁楚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他没听错吧,难道他没有看到荆家的床有多软,饭菜有多好吃……就算没有看到,难道没有感觉到屋里有多暖和吗?!
荆宏杰看看腕表,无意再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起身道:“随你们便了,我先回公司了。”
他快要走出门外,想了想又停下,手指轻点着谢慎行,看向梁楚说:“人是你要留的,自己看好了,家里少了东西别怪我找你,别让他进其他房间。”
说完匆匆忙忙离去,荆母已近六十,就算保养得宜,两鬓也已发白,露出难以掩饰的老态。她更不会管他,嘱咐一句好好休息便回房了。
大人不在,荆文武恢复活力,跑到沙发跟梁楚坐在一起,说:“他不想在咱家,为什么呀。”
大概他有不能当饭吃的骨气吧。
荆文武又说:“你不要难过啦,我们可以找他去玩啊,我陪你。”
梁楚犟劲也上来,盯着谢慎行说:“那好的吧,拿你的书包来。”
荆文武愣了愣,他越来越不懂小叔叔想的是什么,问:“拿我书包干嘛,你书包呢。”
梁楚有些犹豫:“我的也拿来……吧,但你不能看里面,先拿过来给我。”
荆文武依言去做,谢慎行道:“你想做什么?”
梁楚像个恶霸,凶巴巴恶狠狠地威胁:“我要去砸掉你的房子,让你没有地方住,只能跟着我。我告诉你都怪你,要不是你不听我话,又住在那种地方,我怎么会摔跤,你要负责的!”
谢慎行良久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
没有人能强迫他谢慎行做什么,现在他居然有了被步步紧逼的感觉,这种陌生的感受席卷他全身,他非但不反感,竟然还想束手就擒。这个小萝卜头,他居然敢威胁他,太不自量力了,他可以轻易欺负他到哭泣,欺负他到认错。但正是如此他才更加慌张。
他有最锋利的棱角,有巨大的力量,他却只想放柔了力气,轻轻地、小心地拥抱他。
谢慎行回首这十几年来,没有人真正的喜欢和需要他,他可以被随时、随手丢弃。像是一棵飘零的无根的野草,他飘到这儿,飘到那儿,他飘着飘着,看到一片肥沃的、可爱的小土壤,他必须极力控制自己,才不至于立刻在他身上扎根。
“任务值+9,当前任务值10。”
那他就再退一步吧,谢慎行重新做了决定。
荆文武拿来两个小书包,他接过鼓鼓囊囊的那一个,拉开拉链,取出最上头的几本书,下面塞满了零食瓜果。谢慎行拿一包他中午吃的炼乳饼干,走到沙发前,梁楚挺不高兴地抢过书包,都说了不要看里面了,但他大度的没有跟谢慎行计较。
谢慎行看着他的眼睛,往他嘴里喂了一片饼干:“是的,我要负责。”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一刹那的心软意味的是什么。他还没有当父亲,就有了一个孩子,可这是上帝赐给他最好的礼物。他心甘情愿跳进他的陷阱,他在他身上花时间花精力,再没有清净日子过。
那小猎人拉拉他的手指,他就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荆家是一个大家庭,还保留着不分家的习俗,除了两个出嫁的女儿,荆家子孙都住在一个大宅。
长子一家在北院,老二、老三一起住在南院,梁楚和荆父荆母住在东院,一楼待客兼几个保姆住,主人卧室在二楼。
荆文武听到梁楚说头疼,配合地拉上拉链,说:“不写了不写了,行了吧。”
不写了梁楚也不想说话了,他精力不像荆文武那样旺盛,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睡一半,这具身体也沿袭了以前是梁楚时的习惯,哪怕只眯上十分钟,下午精神也会非常好,上面是梁楚吹牛的,因为他午睡都在半小时以上。
现在麻醉药的效用渐渐消失,伤口开始隐隐约约疼起来,又流了那么多的血……想睡觉。
谢慎行站在一边看到他眼皮睁睁合合,抖动的睫毛在他心底搔啊搔,还是很想抱抱他。
荆文武还想着邀请梁楚一起去找橙橙做试验,之前说好了的,看那条大狗吃不吃蔬菜,他还没能说话,谢慎行动了,走到梁楚面前正好遮住他的视线。
谢慎行垂眼问道:“你房间在哪里?”
梁楚看了看天花板。
谢慎行神色不动,又问:“想动吗?”
梁楚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本来没想过使唤他的,不想动他就在沙发上睡,很好打发的。现在被问到了,有些奇怪谢慎行怎么可以这么积极,然后认真想了一会:“那你背我上去啊。”
谢慎行没再多说,倾身把人抱了起来,顺手勾起他的书包带,怀里重新被填满的感觉让他微微眯起眼睛,显然极为享受的。
两人往楼上走,荆文武放下书包眼巴巴跟在后面,谢慎行驻步在楼梯口看他,既不让路也不说话,足足快有一分钟,荆文武摸摸鼻子:“我还是写作业去吧,明天再来找荆可玩。”
荆文武满腹心酸的走了,他找他的小叔叔玩还得经人同意,什么道理啊……为什么好像又多了个家长的感觉,他们这是捡了个家长回来啊!
卧室在二楼东南角,东南两边都有大窗户,每天都有阳光洒进来。
谢慎行把梁楚放到床上,半跪在床前很自觉地替他脱鞋,梁楚一条腿搭在谢慎行膝盖上,摸了摸兜里的大蛋,充满了感慨说:“看吧,我连鞋都不用脱,虽然我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是好爽啊,唉,幸福的我。”
大蛋动了动,传来板牙熊的声音:“你怎么知道谢慎行痛苦,他没准乐在其中呢。”
宿主和系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交流,也可以在脑海里直接对话,别人都听不见的。
梁楚把蛋掏出来,板牙熊顶开一条缝,梁楚说:“这还用说吗,他刚才上楼的时候走的那么慢,每一步都那么沉重,他心里一定感到特别屈辱,但是又无法反抗我这个恶棍……”
板牙熊说:“走得慢我发现了,不过我没感觉他走路沉重啊,有吗。”
梁楚说:“你看他现在的表情啊,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脱个鞋都大半天,他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替别人脱鞋,还要脱袜子,心里很想打我。”
板牙熊仔细看了看,点头说:“好像真有一点。”
梁楚很体贴地给了谢慎行适应的时间,假装摆弄手里的蛋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缓慢,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一个好人。谢慎行慢慢脱去梁楚的袜子,小孩儿有些像女孩子,骨架小,但是肉多,脚丫白嫩可爱,被他握在手里,乍然接触冷空气的脚趾不自觉地微微蜷起,想咬一口。
谢慎行手指在他脚心滑过,脚趾动的更厉害了,他忍不住想如果他握住他的脚不放,一直挠动他的脚心,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很怕痒。
又摸了两把才放开,梁楚盘腿坐在床上,睡意过去,这会儿反倒不太困了。
谢慎行还穿着那身可怜的破烂衣服,外面的棉袄也不知道哪儿捡来的,明显不合身,像一根竹竿披着大麻袋,又肥又大。
“脱了衣服睡吧。”谢慎行说。
“你别过来,”梁楚说:“好臭啊你,快去洗澡,不然不要和我说话。”好像人家求着想和他说话似的。
但是还真有个求着想和他说话的人,谢慎行愣了愣,抿起嘴唇。
梁楚继续说:“我也要换衣服,被你传染臭了,衣柜在那边,快去给我拿。”
谢慎行挑了一套浅色套装,梁楚失落的说:“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要拿这身,我最喜欢这一身了。”
然后跟谢慎行演戏说:“为什么你要拿这一套,我不喜欢,太难看了,你穿去吧!”不然谢慎行一会儿洗完澡出来会光着屁股出来的。
谢慎行转回去又拿了一身过来,梁楚挑剔地看了看,点头说:“就这个吧。”
谢慎行笑道:“我帮你换吗?”
梁楚拒绝:“不行,你臭。”
谢慎行拿着衣服去浴室,很快传来落水的声音,梁楚打了个哈欠,说:“好无聊啊。”
板牙熊坐在蛋壳里说:“是啊。”
梁楚说:“那我们去看谢慎行洗澡吧!”
板牙熊无语道:“为什么无聊要去看别人洗澡!”
为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小秘密,梁楚抓着大蛋跳下床,悄悄走了过去,明明谢慎行没比他大多少,而且长得还没他高呢,怎么可能开了外挂似的有那么大的力气,他现在要并不是出于嫉妒的去考察一下谢慎行到底哪里不一样。
板牙熊卧在蛋里说:“我不是变态,我不要看。”
梁楚已经决定了跟它共沉沦,抓着蛋一起从门缝往里面看。
谢慎行正在冲水,脚底流动的水都是深色的,那侧对着他的赤/裸身体太瘦了,快要皮包骨,这也说得通,个都不长怎么能长肉。但这样也对比的更加鲜明,谢慎行的骨架明显比常人要大,上面附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大手和大脚,腿长胳膊长,这样的骨架以后肯定会是个大高个子。
梁楚悻悻往床上走,对板牙熊说:“四肢太发达了,这种人一般都不聪明。”
板牙熊支持:“说得对!浓缩才是精华!”
于是浓缩又聪明的梁楚和浓缩又聪明的板牙熊一起爬上床躺着,梁楚说:“你说我能长到一米八嘛。”
“可以的,”板牙熊说。
梁楚心情好多了,板牙熊伤心地说:“您说我能长到十厘米嘛。”
梁楚说:“应该不能……你看你都喝了小半年的牛奶了……也没有长高。”
板牙熊委屈的红了眼睛。
谢慎行很快洗好了,出来就看到梁楚还没睡,盘腿坐在床上把书包拽到跟前,拉开拉链倒提着书包,哗哗啦啦把零食倒了一床。扭头看到他,朝他招招手,说:“过来,让我闻闻。”
谢慎行走近了,梁楚伸长脖子嗅一嗅,一挥手说:“行了,香的。”
谢慎行表情柔和,心都要化成水,怎么能这么讨他喜欢呢。
梁楚坐在床上,把小山堆似的零嘴儿往前面推了推,然后拿出一盒蜜汁肉脯,“这个好吃。”他把蜜汁肉脯放在自己这边。
皱眉看看烧烤味道的肉脯,撇嘴说:“这个特别难吃,你吃吧。”他丢给谢慎行。
荆可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连累了梁楚不辞辛苦的读了几十遍好吃和不好吃,只能出此下策了。
谢慎行单手揉太阳穴,低头看梁楚,他在很仔细地分辨出自己喜欢的零食,专注严肃的模样十分可爱,手法熟练,显然做习惯了的,他把不喜欢的都推给他,念叨到一半口渴,叼起一根吸管□□奶瓶,吮一口接着继续。
梁楚工作完成拍拍手掌,一大堆分成两小堆,扔给谢慎行的有蛋糕面包,还有干果果汁,吃的喝的都有,满心盼着谢慎行会感激涕零,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吃。那对小气的养父母没给他买过零食,真可怜,不会有孩子不喜欢零食的,很多大人也都馋嘴的。
哪知道抬头看见谢慎行一动不动站着,梁楚低头看看食物又抬头看看他,心想谢慎行是不是不敢吃,毕竟他之前表现恶劣。
梁楚拿起一盒芒果乳酪蛋糕,撕开包装盒,转了转蛋糕,狡猾的用破口对着谢慎行,想要引诱他,好闻的乳香散发出来,梁楚喜欢奶制品,嘴里不断分泌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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