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也惊着了众妖。青如许怕她的太珑被拆了,把一干人都轰了出去,“令主驾到,还不迎驾,都活腻了!”
无方师徒三人也卷进人潮里,被推搡着下了楼。
雪顿山下,青灯已经排列成阵。黑衣的使者护卫一架巨大的车辇,车门虽然洞开着,车内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众妖屏息凝神,风声还在呼啸,车顶悬挂的金铃在狂风里响得噪杂。沙尘迷人眼,无方抬袖遮掩,轻声一哂:“好大的阵仗!”先前还送喜酒呢,突然杀过来,是发觉城众又走失,勃然大怒了吧!
不管怎么样,闻名不如见面,杀气腾腾的,果然很像魔王的做派。众妖俯首称臣,车辇一动,边上侍立的人即刻上前候命,无方看清了,那个使者就是璃宽茶,看来昨天的一扔还不够远,他这么快又回来了。
“恐怕那只四脚蛇会寻仇,师父小心。发觉有异就先走,我来断后。”振衣说,手已经握在腰间的长剑上。
明知是以卵击石也要护卫她,徒弟的这份孝心令人感动。无方在他手背上压了压,让他稍安勿躁。毕竟他们没有和魇都正面为敌过,这位令主大驾光临,未必是冲着他们来的。
她向后缩了缩,淹没在人堆里。悄悄审视那位令主,果然和麓姬说的一样,一件黑袍从头到脚盖得严实,只看见一个朦胧的人形,黑袍底下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未知总叫人恐慌,深深的帽兜下似乎有蓝色的幽光,那应当就是令主的眼睛吧!
璃宽充分演示了什么叫狗仗人势,令主不说话,他大摇大摆走到了最前面,指着众妖道:“般若台招亲的事,令主早有耳闻,之所以隐而不发,是为了照顾九阴附近的女妖们。大家也不用怕,今天令主驾临,并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来看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人,能让令主出城。
一只虎妖颤巍巍拱了拱手,代表众妖发言:“小妖们得知令主即将完婚,都为令主高兴。先前青老板给大家分了喜酒,我等不能白喝,等到了正日子,我等携贺礼上门,恭贺令主新婚。”
令主依旧一言不发,璃宽代为回答:“魇都的规矩不能破,大家的心意也不能辜负,届时只要贺礼到,人就不用来了,谢谢大家。”
真是抠门得滴水不漏啊,今天几杯水酒,连个小菜都没有,就算请过客了?所以令主名声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手下人造成的。
瞿如微微偏过头,低声对无方道:“这位令主好像是个哑巴……”
结果被璃宽听见了,他咄地一声,直指过来,“瞿如鸟,你说谁是哑巴?刹土第一哥,人狠话不多,说的就是我们令主,你懂不懂!”
靶心已定,众妖立刻自发让开,中间形成一个空旷的圆,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们三人身上。无方袖中的朏朏受了惊吓跳出去,跑得慌不择路,经过令主脚旁时被他揪着后脖子拎了起来。
这下完了,触了逆鳞,要出妖命了。大家瑟缩着,挤作了一团。令主拎着朏朏一步步向他们走来,一直走到无方面前,颀长的身量,足比她高出一个头。
时间仿佛定格住了,谁也不能预测令主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朏朏蹬腿挣扎,引发阵阵抽气声,真怕这不识相的玩意儿被大魔王拧断脖子。
他就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但气势如山。无方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只觉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令人不适。
他不说话,她也默然。半晌他僵硬地抬起手,把朏朏放进了她怀里,低声说:“艳无方,准备好,明天我来迎娶你。”
“为什么?”
“因为一个好人,不会容许自己的辖下接二连三发生丧魂的事。”
瀚海地貌多变,也许走上几百由旬全是沙丘,心里不抱希望的时候一抬头,却遇见了错落高耸的石头山。
石头山经千万年风霜侵蚀,山体斑驳,横沟纵壑,骤风吹过时会发出哀凄的呜咽。但山与山之间有洼谷,巨大的平地,边缘包抄起来,是很好的避风所。谷底成簇的盐生草均匀分布,一片空旷地上生起了火堆,三个人形围火而坐,从高处看下去就像一串蚱蜢,小得可怜。
利爪勾住石头缝隙,羽翅在狂风中纹丝不动。瀚海上空的星子尤其大,点缀着漆黑的瞳仁,泛起满池波光……那双眼睛紧紧盯着谷底,鬓边风声戾然,他们说的话依旧一字不差装进了耳朵里。
煞的形成,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一点一滴凝聚,从飘渺的灵识,到躯体的实质,她和普通的肉身不同。在无边的瀚海上漂泊了整月,振衣和瞿如因暴晒干燥,颧骨上的皮脱了一层又一层,这段时间脸一直是焦红的。无方呢,风沙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她依旧皎皎如明月。
瞿如对着镜子长吁短叹,“不知还有多久能走出瀚海。”看见一点翘起的皮,顺手一撕,撕下来一大块,疼得龇牙咧嘴。
振衣展开地图就光看,图上标注得很清楚,“再有八百由旬便能走出去了。”
无方枯着眉四下张望,夜里的须弥瀚海是宁静凉爽的。等天一亮,热风很快吹散最后一缕薄雾,便又要投身进新一轮的燃烧中。
走了许久,她存进金钢圈里的水用得差不多了,就算是煞,这么渴下去也会干瘪的。她撑起身道:“看这里的地形,说不定会有沙棘。那果子好吃,我尝过,酸甜酸甜的……”大家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
振衣拍拍缁衣站了起来,“我去找找,万一运气好找见了,带回来孝敬师父。”
可是有沙棘的地方必有鸣蛇,振衣没了修为,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遇上必定成为怪蛇的盘中餐。于是师徒三人开始为谁去而争执,正陷入胶着,峭壁上的鹰隼张开翅膀俯冲下来,顺道扔了整棵沙棘。那沙棘长得饱满,枝头沉甸甸缀满果子,落地的时候树干笔直插/进沙土里,仿佛天然生长。
三人面面相觑,瞿如庆幸不已,“你看,好人有好报。那只鹰以前一定受过师父的恩惠,现在报恩来了。”
不管怎么样,有贵鸟相助,夜风习习里偎在火堆旁吃果子,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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