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瞧便是。有时纵使旁人都说好,但偏你瞧着不成,大哥也是愿意信你的,只要你与大哥说。”
颜清心里一热,又想到谢明容的话,忽地明白了什么,深秋的天,额头渗出汗来,她一手抓着紫色的床幔,声音不大稳地道:“我知晓大哥前阵子在朝中受了诋毁,此事,是不是和谢家有关?!”
颜九渊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你莫操心这些。”她和颜敏在内院,父亲和大哥一向不与她们说这些的。
时瑾在一旁看了她一眼。颜清恰好也看过来,见长嫂神色平静,她心里便是一咯噔——应当就是了。
那谢明容知不知道?她即便不知,谢胤也是知道的,两人今日还到府上来,安的什么心?
颜清心内一寒,面上不免就带了出来,颜九渊却笑笑,说:“你也别想太多,心里有个数就成了,再见着谢家兄妹,亦没必要怎么着,此事不是争口舌的事,大哥这里自有分寸。”
颜清忙点点头,顿了一会儿,又说:“大哥既叫我自己瞧,那我便再看看。”
颜九渊颔首,时瑾便亲自送了她出去。
两日后,宫里果然查明那地份属怀王,皇上一道问罪圣旨下去了安州,几乎不耽误的,怀王请罪的折子就到了。
其中怀王不但主动让人将打死秉笔太监王忠的几人送至刑部,还自愿免去两年年俸,又让复旨的太监呈了许多稀物进宫,有几座珊瑚、安州的石玩、还有选送的几个美人等等。
怀德帝的怒气这才消了些,只是也未得消停,朝中又出了事——五军都督府里的几个功勋宿将为颜九渊被参一事不平,纷纷上书请辞,西北大营里也闹了起来。
靖国公坐在外书房,神色稍显凝重:“皇上最忌讳的便是这个,他们闹成这般,是想做什么?兵变不成!”
“儿子称病时,事先已与军府中的诸位将军交代过,切勿生事。”颜九渊立在下首,给父亲敬了盏茶,“此次上书请辞的几个都不是咱们的旧部,又撺掇着在西北大营闹事,其心可见。”
靖国公撇着茶盏里的浮叶,冷笑了声:“这才是谢翟的手笔。如今倒逼得咱们进退两难,不出面,成了咱们授意他们逼迫皇上;出面,更不对了——皇上头疼的事,咱们一句话就能压下来,皇上得怎么想。”
“父亲说的极是。”颜九渊坐到下首,“既然两条路都不能走,咱们不如将计就计。”
靖国公喝了口茶,才问:“你怎么打算?”
颜九渊一笑,道:“他们既打着我的旗号,我不妨便认下他们都是亲信,给皇上上折子,一是请罪,二嘛,便为此痛心疾首,请求皇上重重责罚!那请辞的几个,求皇上准了他们所请,以儆效尤,我也愿为此事降职以做表率。”
靖国公听着,片刻,放下茶盏,捋须道:“谢家这些年,在武将阵营里也笼络了些人,你此计若成,不说将他笼络的这些人连根拔起,也差不离了。”
颜九渊面上却并丝毫得意之色。靖国公又低声问:“那事如何了?”
“话已经传到,这是个立大功的机会,那人想必不会放过。”他稍想了想,说:“只是,惠妃娘娘是周家的人,周家与谢家姻亲,为避过她耳目,也皇上的怒火更盛些,儿子行了一招险棋,咱们府里怕是还要受些冷遇。”
“这些年,咱们什么没经过,”靖国公朗朗一笑,“坐几日冷板凳有甚打紧的。”
夤夜,宫中。
更深露重,通政殿里的宫灯却还没有熄,怀德帝腿上盖着条明黄色的缎面薄被,斜倚在长条矮榻上,皱眉看案前摊开的几道折子。
殿门轻响,大太监一身寒气地进来,在帷幔后掸了掸衣裳才继续上前呈手里的东西:“皇上,靖国公的折子到了。”
怀德帝于灯火中抬起头,看了片刻,示意他递上来。一旁侍立的小太监兴安就适时地敬上一盏热茶。
怀德帝喝了两口,很是满意,折子一眼扫过,眉间稍松了些,自语道:“到底是颜九渊,有这个魄力。”
正往后退的兴安闻言脚下稍稍一顿,怀德帝眼风已然扫到,撩眼皮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兴安连忙绕到案前跪下,口中道:“奴才该死。”
怀德帝倒没责怪,这兴安是已死的秉笔太监王忠的小徒弟,就是当日舌头灵,尝出水质不对的小太监。王忠被打死那日让他在山下等着接应,是他发现不对冒死上山,也是他将王忠的尸首背回来禀到御前的。怀德帝念他忠勇,留在了御前伺候,之后才知这兴安也是入过内学堂的,办事也很妥帖周全,这些日子渐渐得了宠信。
“怎么了?”怀德帝淡淡问。
兴安一个头磕在地上,显然不敢多说。
“恕你无罪,起来回话吧。”得了这话,兴安才敢起身,规规矩矩道:“皇上方才提及颜都督,奴才想到前儿早朝后,皇上让奴才宣户部的两位大人到御书房,那两位大人也说起颜都督来着。”
怀德帝看了看手中的折子,问:“他们说什么了?”
“奴才离得远,只听到了两句不大真切的,好似是说什么‘他贪钱都贪到京里来了,竟就在皇上眼皮底下……’”兴安说到半路,见皇上已拧眉坐起来,忙又跪下去,不敢再说了。
“说,”怀德帝却道:“什么叫贪钱贪到朕的眼皮底下来了?他们指的什么。”
“奴才也没敢太上前,”兴安忙道:“只又听到个玉泉山还是没什么的……”
“玉泉山?”皇上刚处理完怀王的事,对这仨字颇为敏感,转了转念头,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变的十分难看,疑道:“煤?”他立时便想到了那煤矿。
此事已查明,与颜九渊又有何干系?
怀德帝眯了眯眼,看着殿上跪着的小太监道:“兴安,朕知道,你一直觉得你师父死得冤。”
兴安砰砰磕响头,一脸的汗,道:“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构陷朝中重臣!奴才是皇上的奴才,在您面前,断不敢有半句虚言,更不敢有什么旁的心思折了您调奴才到跟前儿伺候的福分!只是前日见两位大人神色有异,这才学了回舌,下回再不敢了,求皇上饶了奴才这回。”
怀德帝神色缓了缓,兴安刚到御前,又性子谨慎,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必要,因抬抬手,示意他起身。
然而他自己却坐不住了。
怀王和靖国公府……想一想他便打了个激灵。
“你可没听错?”怀德帝又问。
可此时兴安却道:“奴才听户部那两位大人提颜都督也不是头一回了,在没到御前时,有回见他们和六科的御史在一起,好像也说到了颜都督,只是那回凑巧,他们看见奴才便不说话,奴才更不敢多听,赶紧走了。”
御史?怀德帝九转心肠,兴安这么一说,他倒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在宫里说起玉泉山的事,还被兴安听到,会不会是有意为之?如今他申饬了颜九渊,那些与靖国公府有过节的,谁都想上来踩一脚。
若如此,其心可诛。
想及此,他心中好受了些,又念起当初靖国公带着两个尚未弱冠的儿子为他一战稳朝堂,轻吁了口气,说:“空穴来风。”
只是坐下后,心里终究不大踏实,沉声道:“宣锦衣卫……”说到半路,却又顿住,想了半晌,道:“兴安,之前的事你既查过一回,这次就还由你去。”
兴安忙附耳过去,过了会儿,躬着身子小声道:“若想查明那矿还是不是怀王的,奴才倒是有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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