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在以色列停留了两周多,算起来时日不少,比以往大多数旅行都要长,可她却觉得日子过得像流水似的,哗哗一下就流走了。
脑子里一晃而过很多个画面。
古怪的是,总有那个男人的身影混迹其中。
戈兰高地,他淋雨出现在堡垒出口,脱下冲锋衣递给她。
飞机失事,他险中救人,捞起小姑娘就往草垛上扑去。
她慌慌张张往医院开车,他从后座转醒,似笑非笑叹口气,说她是凶女人。
……
那些生命中不曾预见过的场景,处处都有他。
祝清晨调整坐姿,莫名有些怔忡。
哪怕交换了电话,大概也没有什么缘由再见一面了吧?
就算他回国,非亲非故的,有什么理由跨越南北来见她呢?
……
下机后,已是黄昏。
祝清晨把行李悉数拎回了俞市的住处。房子是租来的,毕业后就住在这了,和童艳阳一起。后来童艳阳成了超模,常年在各国奔波,她近乎于独居。
说不上来为什么交往五年,还未同苏政钦同居。
如今看来,不失为明智的决定。
天快黑了,从俞市到沧县的大巴已经停止发车。
为了让姜瑜安心,她在小区楼下草草吃了碗面,在手机上叫了辆车,拼车连夜赶回沧县。
也巧,同车的是个女孩子,和祝清晨打了个招呼后,就开始安安静静地玩手机。
祝清晨不爱与人寒暄,也便闭目养神。
只是那女孩的手机开着震动,每隔几秒钟就震一次。而她不时轻笑出声,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同处一车,窸窸窣窣的动静自然不容忽略。
祝清晨猜到她在与男友聊天。
于是后座就坐了两个年轻女生,一个安静如鸡,一个热络恋爱。
车行一半,那女生还接了个电话。
开口便是,“不是在聊微信吗?还打过来干嘛?”
撒娇的意味尤为明显。
车内狭小,因开着空调,门窗紧闭,更显安静。
于是祝清晨毫无意外听见了电话那头男生的声音——“想听你说话,隔着微信听不见。”
……
犹如一把狗粮强制性塞进口中,滋味并不好受。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里,女生片刻不断与男友说着话。祝清晨并不反感,只是难免有了比较,顿觉自己形单影只。
你看,可没人想听她的声音。
回国了也没人问候一声。
她闭眼假寐,心里翻江倒海般,不受克制想起从前还未单身时的场景,握在手心的手机却猛然间一震。
她睁开眼来,低头看屏幕。
高速路上车灯流动,车内却是昏暗一片。有些刺眼的屏幕上,有一条新抵达的短信。
来自……
薛定。
“到了?”
简短两字,不带任何修饰,一如他本人。
祝清晨没有立马回复。
她低头盯着那简短的信息,直到视线已经习惯屏幕的亮度,才慢慢舒了口气,堵在胸口的情绪蓦然间有了出口。
好像,也不是没人关心她……
尤其那人还是他。
指尖一顿,在回复那栏轻快敲了几下:“到了。”
几秒钟后,手机再震两下。
“好。”
完全没有任何废话的交流,直来直去,和他们在以色列时的相处模式一模一样。
她没再发信息过去,锁屏,将手机搁在手边。
闭眼时,耳边的女生还在与男友谈笑风生,她却蓦地弯起唇角。
眼前出现那个人的面目,莫名其妙的,心口似有春风数缕,变得平和又舒缓。
她还在时断时续地哭着。
薛定眉头一皱,支着床沿爬起来,背上好几处缝了针,因为肌肉拉扯,疼得他太阳穴突突的跳。
可她在哭。
他忍耐着痛楚,到底是下了床,趿着拖鞋推门往外走。
客厅里也不完全是漆黑的,窗外有路灯光透进来。
室内仿若蒙了层影影绰绰昏黄的纱。
薛定扶着门框,站在卧室门口,看见祝清晨侧卧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小团,哭得断断续续,像只猫。
他扶着墙走近了些。
女人闭眼缩在那,面颊上湿漉漉淌着微光。双手紧紧攥着,口中尚在呓语。
……原来是梦哭。
他松口气,又觉得无语。
费了老大力气爬下床,痛得死去活来,就为跑这看她梦哭。
背上还一跳一跳地疼。
他站了片刻,隐约分辨出她一直念着两个字:整齐。
还是蒸汽?
又或许是争气。
薛定瞥她一眼,转身欲走。
茶几上祝清晨的手机却忽然发起光來,黑暗里屏幕亮得刺眼。
他一顿,看清了上面的字。
苏政钦。
一瞬间了悟。
所以不是整齐,也不是蒸汽,更不是争气。她在梦里哭着叫出的,是一个叫苏政钦的名字。
屏幕亮了一会儿,来电终止,屋子里再度暗了下去。
他准备离开,那人又打电话来了。
是有急事?
他迟疑片刻,从茶几上拿过手机,却忽然发现在那名字之后有个数字,37。
整整三十七通未接。
薛定看了眼还在小声呜咽的女人,把手机放了回去。
分手了吧?
分个手居然还跑出国了。
一个睡着都在哭喊对方的名字,一个大半夜觉也不睡光顾着打一通不会被接通的电话。
真够作的。
他借着手机的光又看了祝清晨一眼。
白日里强硬又冷静的女人哭得满面泪光,完全没了坚强的表象,缩成一团像只流浪猫。
临走前,他忍痛弯腰,从地上拾捡起不知何时滑落的薄毯,替她搭好。
无声地叹口气,扶着背慢慢往回走。
然而薄薄的木门不顶事,后半夜她的哭声还持续了好一会儿,清晰传进卧室。
薛定躺在床上睡不着,耳边尽是她小猫似的叫声。
抬手扶额,一下一下揉着太阳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
*
因为没睡好,翌日,薛定睡过了头。
转醒时,窗帘缝隙里已然透进以色列热烈的日光。
客厅里有人在说话。
他望着天花板,心想,难道那女人还在说梦话不成?
祝清晨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眉头蹙得紧紧的。
“知道了知道了,再过几天就回来。”
几秒钟后,嗓门儿又大了些。
“说了几百遍了,这边比你想象的安全太多,毕竟我们自己国家也就发展中国家,人这已经是发达国家了。你这——”
“没法跟你沟通了。总之我拍完照就回来,除非立马收到你和我爸的离婚协议书,要不我说什么都不会提前回来。”
她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和姜瑜同志,二十五年来,就没有过沟通顺畅的时候。
一提到父母,祝清晨就烦。
因为祝山海和姜瑜自打结婚起,就没有过半天幸福日子。自然的,她这个当女儿的也不可能有过什么快乐童年。
姜瑜出生于中等小康家庭,祝山海的父母却都是农民,当初两人谈恋爱就遭到姜瑜家人坚决反对。除了祝山海的家境问题外,更主要的是他身体不好,有先天性心脏病,虽病得不算严重,但光心脏病三个字就足够骇人听闻。
偏偏祝山海出了个馊主意,说是生米煮成熟饭,两家人不同意也得同意。
哪里知道这饭煮过了头,姜瑜怀孕了。
事情如他们所计划那样,两家人迫不得已操办起婚事来。可祝家人穷,拿不出像样的彩礼给姜家,干脆拿姜瑜的肚子说事。
“你家女儿怀了我们祝家的种,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同意这桩婚事。我们是受害者,你还有脸让我们给彩礼?我儿子娶了你女儿,还不算给你们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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