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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 崔成明给顾阳示范了几个动作,他双眼一闭,那似悲似哭, 又带着隐忍的表情就出来了。示范完,他还很惋惜地说:“剧本里没有写公孙瑜是哪里人, 不然带一点口音, 可能会更入戏一些。”
顾阳很认真的听他讲, 听到这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算知道了我可能也模仿不出来,我……没有学过这些。”
崔成明这才想起他才是个刚刚上镜的新人, 安慰似地拍了拍顾阳的肩说:“没事,这点小问题不要紧,你只要把该表现的表现出来就行,小顾你年纪还轻, 以后慢慢来。”
顾阳冲他笑了笑,接受了他的好意。
王鹤松看他们讲完了,才过去笑呵呵地说:“成明还是这么提携后生啊。”
崔成明笑道:“哪里,我是看小顾天赋好,起了爱才之心, 教一教他,他学得也快,等下演得肯定好, 王导你就看着吧。”
王鹤松哈哈大笑, 显然很高兴, 等开拍的时候, 他还笑着对顾阳意味深长地说:“小顾你可要加把劲啊。”
顾阳笑着回答:“我会努力的。”
赵少野在一旁站着,听顾阳这么说,他眉头挑了挑。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顾阳看着柔柔弱弱,温温和和,其实也是不服输的,这些时在宿舍熬夜一字一句的练台词快要把嘴都念干了。今天被王鹤松这么明褒暗贬的一说,他能服气才怪呢。
这样一想,他也来了兴致,站直了身体,等着顾阳上戏。
这一场戏,是公孙瑜借着交接情报的名义,来见多年不见的王石。
树丛遮掩中,崔成明饰演的王石轻手轻脚地前进,时不时警惕地观望四周,一直走到湖畔边,前面的草丛传来了窸窣的动静,他立刻拿起枪,对准前方。
许久没有动静,他眉头一松,扒开了草丛,前面立刻显出一个人影来。
顾阳穿着一身破烂带血的迷彩服,靠在一颗大树边上,背对着他。
崔成明的眉头松了,他站了起来,认出了来人是谁,那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是潜伏在敌方为他们提供情报的情报员,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相见了。
崔成明这样想着,就喊:“小瑜,是我。”
顾阳的背影动了动,转过了身来。
他转过身,崔成明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心里一咯噔,因为那并不是他之前示范的那种带着激动的隐忍,恰恰相反,顾阳的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看起来十分的平和。
崔成明心道奇怪,想要给他打个眼色,但一接触到顾阳的眼睛,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顾阳的眼睛很大,很清亮,像一汪清泉,和他带着灰尘的脸形成剧烈的反差,他望着崔成明,轻轻喊了一声:“队长。”
崔成明不知怎么的,就把话接下去了,他说:“好久不见。”
顾阳笑了笑,朝崔成明走过来,他的步伐很稳,很慢,没有一点颤抖和动摇,他走到崔成明面前,仰着头对他说:“队长,大家还好吗?”
崔成明说:“小六死了。”
小六是他们当中唯一的女性,几天前英勇牺牲。王石坚不可摧的意志因为她的逝去感到了疲惫。此时他望着公孙瑜,一方面对他依然活着感到欣慰,一方面他又为公孙瑜的情报传递不及时而恼怒,所以他的语气也带着一点苛责,哪怕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去怪罪。
顾阳听到这句话,低声笑了笑,伸手捂住了半张脸。崔成明皱着眉,盯着他,对他的不按理出牌感到奇怪,这时顾阳抬起头,问他:“那队长,你还好么?”
这不是剧本里的台词,崔成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愕然之后好气又好笑,他算是明白了,自己不知怎么让顾阳不高兴了,这个小祖宗可劲儿和他对着干呢。他心中叹了口气,准备找一句话接下去,于是他一低头,直直地对上了顾阳的眼睛,就顿住了。
顾阳望着他,那眼神,是难用几言几语来概括的,带着一种很固执,很认真的少年气。像是非常执着地要寻找一个问题的答案,这种倔强之后又是一种易碎的骄傲,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打破。
崔成明一瞬间就怔住了,竟然没有说话。顾阳也不需要他说话,自顾自地往下接道:“这么久没见了,我就是想问一问,队长你……还好么?”他说着,盯着崔成明,眼眶微微地红起来。
火光电石之间,崔成明忽然看懂了顾阳的眼神。
公孙瑜是在问王石好吗?不,不是的,他读懂了王石的未尽之意,知道王石在责怪他,甚至对他的忠诚还有一点怀疑。但公孙瑜是骄傲的,倔强的。他不肯直接告诉王石他没能及时传递情报是因为他被成河打断了腿,几天前才能站起来。他刻意走的很稳很正,不让队长发现他受伤了,可他又是那么的渴望被关心。所以他一遍遍地问王石,你还好么?大家还好么?其实他真正想要的,是王石也问问他好不好。
你……觉得我还好么?
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还好么?
读懂了这个眼神之后,崔成明的嗓子忽然哽住了,他低声念出了他的台词:“我很好,情报呢?”
顾阳又笑了笑,这个笑可怜的连崔成明都看不下去了,他说:“在我腿里。”
公孙瑜对着王石,划破腿上愈合的伤口,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卷纸卷,那是他千辛万苦藏下来的毒贩行动路线,顾阳的腿又白又细,被化妆师涂上了不少狰狞的伤口,看上去很是骇人。崔成明分明知道那是假的,却情不自禁地心口微微窒息。
顾阳拿出纸卷,递给崔成明,没有管腿上的鲜血不断流淌,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对他笑着说:“这是他们这几天的行动路线,你们要小心。”
崔成明接过纸卷,沉默了一下,对顾阳说:“那我先走了,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我们会来接你。”
顾阳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看上去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最终抿唇笑了笑,对男人一点头,崔成明转身离去,只剩下他一个人,靠在树上,怔怔地,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远去,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睫毛上下不断颤动,像是在忍耐极大的痛苦。
“cut——”
随着王松鹤的一声大喝,不知不觉观戏的全神贯注的人们才反应过来。崔成明从戏中一脱离,浑身气势都是一泄,他忍不住立刻转头去看顾阳。刚好对上顾阳抬起眼睛,用那种平静的,又带着说不出的悲怆的眼神看着他。
崔成明长长倒吸了一口气,在助理的陪伴下倒在了座位上。
这个助理跟了他很多年,情分甚笃,也敢笑嘻嘻地和他开玩笑说:“崔哥,感觉怎么样?我看你冷汗都出来了,演得那么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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