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到了冬天,有好电影上映时季尧也会带着他去看。有时头一天下了雪,第二天路上全是冰水混合物,又湿又滑,季尧干脆拿厚大衣把他裹了,只露双亮晶晶的眼睛在外面,然后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两个小时的雪路去电影院,到地方时季尧一双半旧不新的棉鞋都被冰水浸透了。
他见季尧冻得直跺脚,心疼的眼眶都红了,骂他不该非要在那么冷的时候还出来看电影,季尧却笑着安慰他,咱们看的不是电影,是情调。阿尘,我脚不冷,真的!活动活动就暖和啦!说着就拼命跺脚。
结果往往是,看完电影回家之后季尧一双脚就被冻得又红又肿,最后连鞋都快穿不下了。他打了热水给季尧泡脚,又痒又疼的感觉让季尧坐在床上呆着脸跟杀猪一样“嗷嗷”只叫。
季尧叫着叫着,他就笑了。
他笑着笑着,然后哭了。
他说:“阿尧,冻疮难好,你知不知道…也许它们要跟你一辈子呀…”
那年冬天差不多是近些年最冷的一个冬天了,看的什么电影林微尘已经不记得,他只记得,季尧的脚生了冻疮,一整个冬天都又痒又疼的没一天轻松过。
甚至到现在,冬天时稍微冷一点点,如果不备着冻疮膏,那些冻疮依然会在季尧脚上蔓延。
其实那时候电影里演的是什么,他们两个人还真的并不在意。如许多普通的情侣一样,他们喜欢的是两个人在一起干同一件事的感觉,尤其是四周全是黑暗,角落里,说些悄悄话,或者明目张胆的拉手接吻…都不会有人注意。
只是后来为了事业,季尧越来越忙,到了第二年的冬天,季尧买了第一辆车,有了车,不怕雪路,也不用再走两个小时去电影院了,可那年冬天…季尧却忘记带他去看…哪怕一场电影了。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时间说过很快,到了散场的时候,人员陆陆续续离场,不到几分钟就已经曲终人散,整个影厅只剩了林微尘与季尧。那些笑声仿佛还在影厅回荡,可满室的空荡却显得分外寂寥萧索。
林微尘也只是突然而来的莫名伤感,来的快,去的也快,哭累了之后就只剩了靠在季尧肩头小声的呜咽。
“阿尘…把牛奶喝了,我们回家。”季尧为林微尘擦了眼泪,拧开酸奶的瓶盖把奶递到他手中。那瓶奶他从电影开场就捂在怀里,到现在一个多小时过去倒是不凉。
林微尘喝了半瓶,季尧知道他近期胃口不好,不好逼他。就势接了瓶子仰头就着林微尘的唇迹把剩下的半瓶灌进嘴里,这才拉着人起来。
季尧转身背对着林微尘,往下半蹲着身子,回头拍了下自己的肩膀,“上来。”
“……”林微尘一怔,愣愣望着季尧弓下去的背。
“不开车了,今天我背你回去。”季尧道,林微尘刚才因何难过,他多少也能猜出几分,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这两年,他不该不顾林微尘的感受。
林微尘讷讷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愿往季尧背上趴,偏过头轻声道:“我太重了。”
他现在可比几年前瘦多了,尤其是近几天,每天都能看得出来的变瘦,一日不如一日。以前胖时季尧背着他跑都不在话下,现在瘦了,要是再说背不动肯定是胡话。
季尧拉了林微尘的腕子,把人往背上一带,林微尘猝不及防就趴在了他身上。
他把人背在身上走地极稳,出了电影院才发现有些变天了,天色阴暗了下来,呼呼刮着凉风。
昨天一场雪,过了一夜之后没能在地上留下点儿什么痕迹,不过却真真切切带来了冷空气。
“冷不冷?”走着的时候,季尧回了一下头。
林微尘安安静静趴在季尧背上,搂着他的脖子没出声。
见林微尘不说话,季尧叹了口气,把人放下后解了自己的外套裹在他身上,然后才重新背起他往回走。
这么多年,电影院除了翻修过几次之外地址没变,走回去的话还是跟以前一样要近两个小时。
林微尘一开始身子还有些紧绷,可在季尧给他穿外套之后,就慢慢放松了。
路上有不少人忍不住侧目看他们。
也是,两个衣着得体的体面人,一个背着另一个走,还是两个大男人,怎么说都有些奇怪吧?
若是七年前,季尧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但现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些年,他的胆子和脸皮都是曾经的好几倍,丝毫不把外人的眼光放在心上了。
不知走了多久,林微尘迷迷糊糊趴在季尧背上睡着了,等再醒来时,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林微尘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有人给季尧打电话。
一家大型百货商场门口,停着各种豪车,车底趴着几十只流浪狗。
季尧在路上就发现林微尘睡着了,现在觉察出背后的人动了一下,知道是手机铃吵醒了对方。季尧有些歉疚地把林微尘放下地,去接电话:“阿尘,吵醒你了。先等一下,是知秋打来的。”季尧向林微尘解释着,滑了接听键。
“喂?公司有事?”季尧知道叶知秋净说废话,于是开门见山直接问。说话时他还时不时看一眼身边的林微尘,怕一个不留神就对方不见了。
林微尘倒是没有乱走动,只是盯着那些车底下的流浪狗发呆。那些狗很脏,有的受了伤断了腿,血糊糊的,还有的身上长了癞痢,毛发大片大片的脱落了…它们三五一团,缩在车底下病殃殃地眯着眼睛抱团取暖,但依然因为病体和饥饿而瑟瑟发抖。
“尧子,咱们怕是让苏常青那个老头子暗算了,他妈的,不知道他动了什么手脚,今早起来咱们在美国华尔街的股票市值下跌了5个百分点!”
“什么?”季尧的声音高了一分,危险地眯起眼睛,凉凉道:“他倒真敢动手!”怕自己说话声音太大引起林微尘的注意让他担心,他捂着手机的听筒看林微尘很安静地站在那里,便放心地往远处走了几步。
“什么情况,你仔细说。”季尧压低了声音道,让叶知秋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比如有没有证据可以确定真的是苏常青搞的鬼,股票是不是还在继续下跌之类。
五分钟后,季尧合上手机,表情越发凝重。看来昨天苏钰再次自杀真的把苏常青惹毛了,为了给孙子出气,他要跟季尧来个鱼死网破。
但搞研究的人容易过分自信,甚至是自负,尤其是八十多岁的老学究。苏常青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季尧这些年攒下的财力和人脉。
季尧拨了另一个号码,简单交代了几句什么,提起:美国财经、苏常青、论文报告…等字眼。
打完电话,他调整好表情和语气才回头道:“没什么事,我们走吧,阿…”一个“尘”字还没有出口,季尧的心却瞬间凉了半截,望着熙熙攘攘的闹市,感觉到了窒息。
“阿尘!”季尧大声唤着。
有几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从车底爬出来,绕在他脚边对他摇尾巴,用浑浊的眼睛望着他。
林微尘,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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