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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了。”林微尘笑着点头,“这一路你都问了十几遍了,婆婆妈妈的。”
南宫城一愣,回头一想好像还真是,至少出门前在家里就问了不下三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把行李还给林微尘,“到了德国,照顾好自己。有事就打电话,我手机号不变…”
“有我爸和陈叔在呢,能出得了什么事儿?”林微尘笑着打断他,“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把自己饿死?”
“嗯,也是、也是…”南宫城点头,见林微尘的领子有点儿歪,于是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指腹不经意碰到了那人的下颌,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他把林微尘扯进怀里,紧紧拥住,哑声道:“哥,让我再最后…抱抱你吧…”
“啪!”手中的背包砸在地上,林微尘嘴角的笑一点点僵了下去,直到消失。手臂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没有搭在南宫城的背上。
“要登机了。”林微尘道。
“嗯。”南宫城闷闷应着,不得不松手,他不想与林微尘之间就这样无疾而终。
南宫城看着林微尘走进登机的人|流,走出很远后林微尘回了一下头,隔着人海望过来,好像是在看他,又好像不是。
南宫城笑着对他招招手,祝他一路平安。林微尘笑了笑,在回头的那刻,表情似乎有些失落。
直到去往德国的飞机起飞,南宫城才转身离开,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转身时林微尘自一根大理石柱后探出头看了他一眼。
林微尘没有告诉南宫城,自己买的不是去德国的机票,而是美国,时间在上午十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
林微尘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叶知秋、李卫东和谢霄男。有些伤…只适合自己一个人慢慢舔舐,交给时间去磨平,去淡忘。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放下这两年来…或者是这前半生所有经历过的伤痛,但…五年,七年,或者更久,总会有放下的一天吧。
只有放下,才敢面对,才会释然。也许真正到了放下那天,他才会与季尧,与南宫城…或者其他人…有新的可能。
服用安眠药之后长时间的休克最终还是对他的脑部造成了永久性的损伤,他的记忆力变得很差,常常会忘记一些事。如他所说,他不会德语,而现在…怕也没有能力再去学一门新的语言了。
美国也不错,华盛顿大学,地点在西雅图。
听说西雅图是一个很美丽的城市,华盛顿大学有最美的樱花广场,他还没去过,不知究竟如何。
林微尘的座位是靠窗的,但他没多少看风景的心思,来时南宫城给他买了眼罩,所以登机落座之后他直接戴上眼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旁边有个座位一直空着,不知道对方是误机了还是压根儿就是空的。不过没关系,多一个空位正好空闲一点点,他也不用太拘谨,与陌生人相处几个时辰,或多或少,他还是会尴尬。
没多久乘务人员开始提醒旅客们坐好,飞机即将起飞了。
这时机舱里响起一串有些急躁的脚步声,“让一让,我路上堵车。”
听这声音,有些熟悉。林微尘没动,歪着头继续睡觉。
直到感觉有人在身边停下,接着耳边响起一声低笑,旁边的座位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有人贴过来,在他耳边吹了声口哨,“哥,你刚才不是去德国了吗?”
“?”林微尘稍稍摆正了身子,把眼罩拉下来一点点,半睡半醒间看到了一张放大在眼前的年轻脸庞,那人带着一副方框的超大号黑色墨镜,招摇到夸张的地步。
“小城?”林微尘十分意外。
南宫城把墨镜摘了下来,笑得一脸灿烂:“好巧!我这次的比赛就是在美国。这不,送完你又回家拿的行李,差点儿就误机了。”
林微尘怔了下,嘴角扬起释然的笑,他点点头:“是啊,好巧。”
缘分很奇妙。
有缘分的人,总是出现得刚刚好。
***
谢霄男纠结了数日,最终还是认为应该告诉季尧林微尘要去德国,至于去不去见,能不能挽留,就是季尧自己的事情了。她想,或许林微尘把他要出国的消息告诉自己,就是为了让她当中间人传话。
季尧接到谢霄男的电话时是早晨八点,距离德国航班起飞还有一个小时。几乎是一夜未眠的他来不及叫司机,取了车就赶去机场。
他没想过要挽留林微尘,因为他知道如今的自己一身糟糠,只会成为对方的累赘。但他真的很想很想林微尘,哪怕远远看一眼都是好的,他想确定林微尘没有比以前更瘦,想看到他手腕的伤口已经愈合,想…想看到他笑,即使让他笑的人不是自己。
赶到机场的时候,去德国的飞机已经开始检票了。季尧跑进大厅,还没有等冲进人群,就看到了南宫城,还有被他抱着的林微尘。
南宫城太高了,随处一站就成了地标。
季尧躲在饮水间形成的九十度墙角,远远看着林微尘。那个人的好像真的气色比以前好了,与南宫城对话时带着笑,表情丰富,很开心的样子。
“阿…阿尘…”季尧捂住嘴,他怕自己喊出声音拌住林微尘前行的脚步,硬生生把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吞会去的后果就是憋得他眼眶湿热,心口生出一阵尖锐又急促的痛意。
林微尘不爱吃西餐,不会做饭,胃也不好,生的冷的辣的都不能沾,他到了国外整天对着牛排意面烤面包…可怎么办啊?不过,国外也会有中餐厅和唐人街,想吃中餐也不难。
直到林微尘消失在人|流中,季尧终于收回视线,眨了下发酸的眼睛。他无力地靠着墙,胡乱想着,慢慢滑坐在地上。
“先生!先生!”两名工作人员发现了角落里的季尧,过来扶他,“您身体不舒服吗?需要帮助吗?”
“咳!没事…”季尧低咳一声,深吸几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向外走去。他弓着腰,手按压着胸口,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看他那样子,应该是有什么病发作了吧?要不你去把他喊住,我去找医生。”一名工作人员道。
另一位答应着,跑出去喊季尧,可外面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季尧不知道自己后来究竟是怎样回时代小区的那间两居室的,甚至记不清是如何过的每一个路口,又是如何转过每一道街角。
从机场到时代小区,沿途的许多店铺和角落,现在想来,好像都有着自己与林微尘曾经的影子。以至于让他一路都在品尝某个叫做“回忆”的苦涩果实,每嚼下一口,对那人的思念就多一分,从心口传来的痛楚也自然而然得以指数递增。
比如那家叫湛蓝的花店,很久以前他在那里买过一束干花送给林微尘。
林微尘对气味比较敏感,太浓郁的花香闻不惯。他千挑万选,终于在百花丛中选中了一小束蓝紫色的干花,那束花长得不算漂亮,气味儿也极清淡,却有一个唯美到引人遐想的名字——
勿忘我。
季尧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有段时间也会这么有情调,竟然学着送花。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送花给林微尘,如今他已经忘记对方收到花时的表情了,只记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的笑意。
“勿忘我啊。”林微尘一下就叫出了那束花的名字,他捧着花,笑着问季尧:“阿尧,你知道它的花语吗?”
“花语是什么…?”季尧对此一窍不通。
“不知道就算啦!”林微尘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拉着季尧的手,一半认真一半撒娇地鼓着脸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准送给别人了。”
后来,他还是在与苏钰一起逛花店的时候,无意中听苏钰说起,原来“勿忘我”的花语是“永远不变的心”。
那天苏钰想要一小束勿忘我,季尧却花了几百倍的价钱,送给他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
季尧在那家花店前停下车,去买了一束干花,打开那间两居室房门时,他喊了一声:“阿尘,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季尧捧着花,脸上带着僵硬的笑,挨个儿去打开卧室的门、客房的门、储物间的门…最后,浴室的门。
“咳!咳咳!”门打开的那刻,季尧弓着身子狠狠咳嗽了一阵,面对满池已经变质的血水混合物,他“呕——”吐了出来。
“砰!”吐完之后他猛地摔上门,逃命一般冲进卧室,好像要把什么可怕的东西隔绝在外一样,锁死了房门。
捧着那束干花,季尧坐在床边发着呆,目光讷讷地落到蓝紫色的花束上,他再次想起关于“勿忘我”花语的传说,于是拿出手机在检索栏里输入“勿忘我花语”几个字。
页面出来的时候,季尧的瞳孔暮得放大了一圈,心跳空了数拍,他胸口一窒,咳出一口血来。
“永恒不变的心”只是勿忘我花语的其中之一,它的真正含义是“永远的回忆”。
错了,他,林微尘,苏钰,他们都理解错了。
勿忘我,代表的是——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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