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阿泰一眼,见他还和上回一样受之坦然,便伸手接了下来:“请稍等一下。家里雀子蛋多得吃不完,您带些回去吧。”
四奶奶连连摆手,充满嫌弃地说,“不要不要。千万别拿那种东西,我才不要吃!”
严锦:“……”
四奶奶瘪着嘴,一脸阴森诡秘地说:“知道吧,村里粮食被偷了,二十多户人家被偷得精当光!”
“二十多户!”
四奶奶瞪起一对浑浊的眼,“老鼠精干的!超级大的老鼠精!”她伸出两根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我老婆子都瞧见了。”
“老鼠精......”严锦也瞪起了眼。
她从小爱听妖精故事,一听这种就能入戏。
“没错,老鼠精!跟房子一样大,深更半夜跑人家窗口,吸溜一下把粮食卷走了!”
“咦,老鼠又不是青蛙,舌头能卷东西吗?”
四奶奶被她问住,不服气地说,“反正我看到了。老鼠成了精就不一样啦。哪只妖精没法力!”
严锦木怔怔的。
虽然听上去匪夷所思,甚至滑稽透顶,但是一夜之间二十多户人家被偷,这好像是唯一合理的答案呢。
“真的全被偷了吗?四奶奶?”她惊悸得像个孩子。
四奶奶被她甜了一下,咧嘴一笑,“可不!你放心,再大的老鼠精也不敢来你家。你男人是兽神转世,统领三界妖兽的,哪只妖敢不长眼来惹他?”
严锦:“……”
阿泰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喂,你已经够愚昧了,再听这种没脑子的胡说八道,就会彻底无药可救。给我回来!”
声音轰隆隆的,如滚滚的惊雷贯穿了她们。
四奶奶连忙说:“别吼,老婆子不说了。阿泰,你好歹给你媳妇扯两身新衣,年轻媳妇要穿红挂绿才好看!”
“行啦,快回去吧。”阿泰沉着脸,毫不客气地说。
严锦尴尬得无地自容,满脸通红地说:“他脾气太差,您别放心上。中午请留下吃饭,让我招待您一顿吧。”
“啊,不要不要。老婆子忙得很,要走了。”四奶奶一点不生阿泰的气,笑咪咪的,颠着小脚儿走了。
严锦无力地看向丈夫,“都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我看你理直气壮得像个土匪!她是个没牙齿的老人哎!”
这样一说,他的脸变得更加傲慢,一副要怼天怼地的凶残德性,简直叫人无法直视。
午前,村里响起铙钹之声。“咣当咣当”四处回荡,惊得山鸟满天飞。
“全体到村口集合----”村中弓手、壮丁奔走相告。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老远冲到东边来。虎头憨脑,满脸大汗,站在坡下喊着:“阿泰哥,你家粮食丢没丢?”
“没丢。”
“没丢也要去。”少年抹着汗,“我家丢了,我娘闹着要上吊呢。”
“那要看紧点。”阿泰说。
“死不了。”少年拔腿跑了。跑得像一头山猫子。
“谁啊?”
“长贵。”阿泰放下锯子,拍拍腿上的木屑说,“我去看看。”
“嗯。你去吧。”
严锦觉得他肯定不会带自己,索性不开口。蹲在地上继续给萝卜“灌顶”。
没想家主瞥了她一眼,格外开恩道,“你要是在家害怕,就跟着。”
“咦......”她抬起头来,“本来不怕的,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怕了。”
“哼!”
离村口的茶寮不远,有李氏、周氏两姓的宗祠、村里的议事堂,还有个露天戏场子。
夫妇二人到达时,已有近百村民聚在了戏台四周,或坐或蹲,或站或靠。有的蔫头耷脑,有的兴致勃勃;有的若无其事,有的满脸是泪。有的在勾搭女人,眉来眼去。
严锦看到了几张认识的面孔。
长贵娘躺在地上,湿漉漉的脸粘着泥灰,蓬头散发,形象十分的惨。和她一样躺着的还有七八个妇人。各自的架势都像是要殉......粮。
王寡妇也在。穿件翠色衫子,抹了胭脂水粉,站在长贵娘的旁边不停搔首弄姿,很不懂事。
长贵娘在地上翻着眼珠子,用淬毒的目光瞪她,哑声骂道:“毒心烂肺的臭X,你高兴啥?你当心报应!”
......
里长和乡簿登上了戏台。二人形象狼狈。像是受了一回刑,把血气都熬尽了,脸上毫无人色。
训话的既不是里长也不是乡簿,而是一位“小鲜肉”款的白脸书生。他身穿儒衫,满脸严肃上台,对众人一揖,“诸位高邻,我爹急火攻心烧了嗓子,大概意思就由元庆代为转告……”
元庆......
严锦记起来了,那晚和王寡妇一起去偷听的姘头之一,就叫李元庆!
原来长成这样,还是里长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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