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是一个端端正正的读书人,看在普通人堆里,还是很突出的。
但是现在的张秀才不过才大半月没见,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胡子也没打理,看上去乱糟糟的,眉目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整个人都好像没了活力。
他强忍下心中的震惊,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一礼:“先生!”
张秀才看到他,眼里稍微有了点亮光:“你来了,不用行礼了,到我这边来吧。”
牛牧之听到他的话,连忙走过去,却又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是天生命硬啊,先克死了我爹,现在又克死了我娘……”牛牧之没说话,张秀才却先开了口可是这话,牛牧之更不敢接。
但是张秀才似乎也没有要他回答,又自言自语道:“爹娘自幼便视我如珍宝,我一直想着有一日能够出人头地,也好报答他们的生养之恩,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牧之,你说,上天为何要如此待我?”
牛牧之想不出话来回答他,难道该告诉他,自己以前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吗?孤儿院里,大家都一样,也还好,但是到了上学的时候,总有那些嘴贱的孩子骂自己是野孩子,那时的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呢?牛牧之努力回想着,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眼眶里已经泛红了。
张秀才看他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对一个孩子说这样的事情似乎是不大合适,他摸了摸牛牧之的头:“别哭了,是我不好,这些事情又为什么要问你呢?倒招的你伤心了。”
“听你爹娘说,已经找了一处私塾,年后就让你去正式上学,你自己觉得如何?”张秀才转移了个话题。
牛牧之努力忍住快要留下来的眼泪,小声说道:“听说那位老先生教书教的很好,我自己也是愿意的。”
“我虽然没有被那位苏秀才教过,但是也曾听得不少人说过,是个有学问、正直的老人家,你去他那里,倒也是很不错的。”张秀才在脑海中回忆着对苏秀才的印象,发现众人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也便告诉了牛牧之。
牛牧之听了,这几天的郁闷心情终于得到了缓解,有一个好先生实在是太重要了。
张秀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小孩,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你去前头找你娘去吧,让我一个人再静一静。”
牛牧之向他行了个礼,弓着身子,缓缓地退出了房间。
此时已是十一月了,太阳斜的厉害,这门一关上,张秀才待得这间屋子瞬间就变得昏暗起来了,牛牧之离开之后,很久,屋子里才传出了一声叹气的声音,也不知,叹的是谁,叹的又是什么。
这场葬礼,作为最重要的活人的张秀才出现在人前的次数却很少,但是众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的遭遇摆在那里,又是个秀才公,也没人能怎么说他。而牛牧之却觉得张秀才比起以往来,似乎有了些变化,但变化在哪里,他却说不清楚。
但是,除了张秀才,众人的悲伤情绪毕竟没有延续多久,不管怎样,日子终究是要过得,马上,就是新年了。
牛牧之终于又长了一岁,这次,牛二河终于肯带牛牧之回牛家村了。以前,他是怕冬日严寒,恐怕孩子在路上着了凉,都不愿意带孩子回去,都是他自己两头跑,既要陪着老的,又要陪着小的,也是忙得很。
而牛家老两口子看见他们父子二人,自是开心不已,亲亲热热地拉着他们的手进屋去。只有大婶娘牛齐氏看着牛二河一家子都来了,就连她眼中那三个“赔钱货”都来了,她的心里又不得劲了,但是此时人多,她也只敢在心里抱怨。
但不管怎么样,在牛家老两口的疼爱下,牛牧之在老家待了将近半个月,基本上过得还是很愉快的,一些小小的不愉快他也能当做没看见,免得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不过,正月一过,他就要去苏秀才的私塾去上学了,书上的知识不能忘,他一回到镇上,还是加紧复习。练字也提上日程了,毕竟,字一日不写,再拿起来,写的字就感觉会有些不一样。
贴心的牛李氏特意将他研磨的水换成了略热的温水,用一个小水壶装着,顺便还能拿来捂手。
总之,在牛牧之的憧憬和略微的害怕中,上私塾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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