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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拂袖,转身走进慧法大师的院子。
芳年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心里叹了一百遍气,低眉顺目如受气的小媳妇般。
屋内的慧法大师盘坐在蒲团上打坐,感觉到人的脚步声,闭着的双目睁开。
元翼轻叩三下门,听到慧法大师的声音,推开门去。芳年在后面看得啧啧称奇,看不出狂妄的七王爷,竟还如此的知礼?
他身高腿长,两三步就迈进去,大刀阔斧地坐在凳子上。
她暗想着自己刚才白夸他,他哪里是知礼,看他那坐姿,比慧法大师还要像主人。
慧法大师已从蒲团起身,慈眉善目地看着她。
“小施主今日来寻老纳,所为何事?”
“大师,今日冒昧登门,实在是小女祖母心里过意不去,命小女来答谢大师的赠符之恩。”
“佛家有云,万事随缘。老纳赠符,皆是因为它们与你有缘,不必言谢。”
“大师得道高僧,自是不会与我们俗世之人一般。无论如何,小女还是要替祖母说个谢字。”
她说得诚恳,摆正姿态的她淡定自若,又带着恰当好处的尊敬。
元翼冰冷的眼神望着她,这女子惯会装模作样,一张利嘴巧舌如簧。明明她躲在暗处偷窥,被他撞见,竟还有理有据地编瞎话。
他一回来,隐一就来报,说昨日和今日成玉乔都来寻过。
成家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他没去收拾他们,他们还敢往刀口上撞。看来还是他太过仁慈,真应该给成家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长长记性。
芳年被他的眼神看得脚底生凉,暗道此地不宜久留,以后但凡是可能遇到七王爷的地方,她都要绕着道走。
“大师,祖母交待小女的事情,小女已经办妥,就不打搅大师,小女告辞。”
“阿弥陀佛。”慧法大师念了一句。
她也跟着念了一句,退出屋子。
“这位小施主倒是与佛家有缘。”她走后,慧法大师突然冒出一句。
“她?”元翼不置可否,一个不安分的女子,莫要亵渎了佛祖,何来的与佛有缘?
佛祖慈悲,感化渡人。他自认不是善类,不也常居寺中,与佛香为伴。或许慧法大师说的是另一层意思。
慧法大师抚了一下白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老纳听闻元施主昨日又毒发?这个月都发作两回,怕是有些不妙。”
“本王命长,死不了。”
“寒潭虽有奇效,若是泡得久了,也是伤元气。”
这个道理元翼当然明白,昨日是他自己有意为之,催动情念,引得毒发。折腾一回,他彻底弄清楚,除了方才那女子的血,其它人的血对他没有半点用处。
这个女子,还真得好好护着。
原本要派人去监视她,现在倒是监视连带保护一起。
他冰寒的眼眸垂下,心绪复杂难辨。
傅珍华没看到祖母的眼神,她从没有见过七王爷,往常不过是在别人的议论中听到七王爷是如何的深情,如何的洁身自好。
甫一见真人,竟如此俊逸,不免癔想连连。
傅老夫人轻咳一声,见大孙女充耳未闻,薄怒道: “男女大妨不可忘。”
傅珍华听到祖母的声音,才不情愿地放下帘子。只双眼还迷离着,未曾注意到马车内异样的气氛。
傅老夫人很生气,往常珍华小家子气一些,她也没当回事。但这几日的相处,实在是令她失望透顶。
七王爷是何等身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扒开帘子盯着看,被别人看到怎么想她们傅家,怎么看傅家的姑娘们?
反观芳年,明明要小两岁,举止端庄,身形都没有动。
“珍姐儿,你是要议亲的姑娘家,不可以随意抛头露面。”
傅珍华白了一下脸,低头应是。
女孩子家脸皮薄,万事轻提点,不能重说。傅老夫人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说什么。
外面人群的议论之声传入车厢,芳年听到妇人们羡艳的啧啧声,还有一些女子娇羞的赞叹声,混成一片。
从前的自己,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心里都是赞同之感。
而今,她只想冷笑,那人就是个道貌岸然的疯子。
嘈杂的议论之声随着七王爷的远去慢慢变得稀疏,最后人群散开,百姓们各自忙着之前的事情。
小贩们吆喝着,女人们重新进铺子里挑拣货品,街道慢慢空出来。过了一刻钟左右,马车缓缓开始行动起来,一路行至傅府。
傅府位于城东的举业巷,这里大多是京中四品左右的官员府邸。傅府根基浅,位置较偏。
门口处,两尊石狮守着,大房二房的两对夫妻领着儿子们都出来迎接。
马车停稳,芳年听到父亲的声音,很快沈婆子扶傅老夫人下车。傅万程和傅万里兄弟俩上前搀扶母亲。
傅家两兄弟长得有些像,只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人到四十相由心生。傅万程眉宇间透着一股精明世故,而傅万里则还是一片书生气,儒雅温和。
接着下车的是珍华和芳年,大夫人卫氏和二夫人邢氏也上前来。卫氏的穿衣打扮略比邢氏富贵,邢氏与寻常夫人一般,偏爱简单大气的衣裙。她脸上带着笑,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芳年见到温婉年轻的母亲,先是一愣,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感觉到,重活一世真好!
她扑进邢氏的怀中,哽咽地唤着娘亲。
邢氏搂着女儿。轻拍着她的背,芳姐儿从未哭得如此伤心过,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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