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红日

是自己小时候的玩伴呢？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很小的时候认识的人，经过生活的多次变迁之后完全遗忘了。

    他抬起头，却发现四周变得很安静，灯光黯淡了。整个餐厅的客人都不见了，那些摆满了杯盘的桌面现在铺上了桌布，椅子倒扣在上面。灯光次第熄灭，只剩下他们头上的吊灯还亮着。

    “他们是要关店了吗？我们是不是要……”莉莉丝站在椅子上，手伸过桌面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她的手此时热得发烫。

    不仅如此，四周的空气也像是空调错开了制热，开始升温，伴随着长久的沉默，温度渐渐变得难以忍受。头上的吊灯突然灭了，镜子似的玻璃幕墙后的景物一下子清晰可见。

    他终于确认自己是在梦中，因为窗外的景物绝对不是石里新港。那是一片由正在喷发的火山和熔岩组成的大陆，地面被四处流溢的岩浆分割成一个个小块，显得整片土地都漂浮在熔岩之上。但此时最恐怖的不是地面，而是那轮火红的太阳。

    深红色的太阳表面笼罩了大半片天空，天空已经不见了，宇宙的黑暗直接填补了缺失的部分。这轮红日上汹涌的氦海洋表面的暗纹和光斑都清晰可见，它仍在继续扩大，像是整个星球都在向这红色的地狱坠落。

    “哥哥，欢迎回家。”莉莉丝说。

    他握着莉莉的小手，什么也做不了，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终结的那一刻。

    “轰！”

    面前的玻璃同时被爆炸的气浪尽数冲碎，桌椅被一起掀翻。宇嘉睁开眼睛之时，四处散落的吊灯碎片在火光中像是水晶一般闪闪发亮，原本镜子一样反光的玻璃幕墙此刻只剩下空荡荡的框架。外面就是大桥与新港——拖着浓烟正在燃烧的新港。

    空气中弥漫着爆炸产生的呛人气味，引得他不住地咳嗽。胳膊上擦破了皮，血珠渗了出来。他环顾四周，周围空无一人。一时间他有些恍惚，红日，爆炸，莉莉丝，他自己。哪些是真的，哪些只是噩梦呢？

    他望向莉莉丝，看到了真实——她的繁复衣饰毫发无损，她站在破碎的幕墙边沿，而餐厅位于28层，下面的人影只有蚂蚁大。

    “哥哥，这就是你喜欢的世界吗？”莉莉丝的声音带着一丝童真。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会亲手毁灭给你看。”

    他看到眼前倾倒的座椅飞了起来。

    空中破碎的玻璃又一次扬起，那些玻璃幕墙破碎后产生的坚硬但不锋利的小片，像是镜子反射出周围的一切。所有的镜子中都燃起了一朵火球，那是新港。原本燃着大火的地方升腾起一座蘑菇云，流星雨般的火球四散飞溅。莉莉丝周围蓝色的圣光再一次闪耀，将所有冲击挡在身外。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如期而至。

    莉莉丝身体突然前倾，不见了踪影。

    过了两秒钟，宇嘉才意识到，她是真的跳下去了。别说是这种几十层楼高的饭店，就算是他住的小楼，这么小的孩子跳下去也是死路一条。他突然回想起了梦醒时分失去一切的感觉，尽管过去的一个小时里，无法理解的莉莉丝说了很多无法理解的话，甚至让宇嘉感到惧怕。

    欢迎……回家。

    电梯已经停运了，他三级并作一级地往下跳楼梯时，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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