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朝小七儿的漏裤裆里撸摸了一把,顺手往小七儿的嘴角一抹,笑嘻嘻地假骂道,小x养的,吃一条嫩活活的大雀儿!紧接着,她便撮尖汗毛茸茸的老鼠嘴,朝小七儿粉嫩的红腮帮,啧啧有声地亲了几口,忍不住声地夸赞,嗯嗯,这大白狗屁股,真香真香!小亲乖乖,快出屋去翻斤斗竖蜻蜓吧!
霎时,满屋里腾起了笑浪。
小七儿却不依不饶,早已屁股串起颈项,扭成了一根麻花腰子,歪过头颈噘起小嘴,zha开右手哼道,嗯嗯,不嘛不嘛!六姑,把五分钱!
奚六姑见小七儿露出天真的嗲相,不禁仰起头颈亮嗓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小七呀,你这个小讨债鬼,六姑真拿你没办法呢!她直笑得眼珠陷入眍眼眶里去,眼角堆堆叠叠的笑纹,挤成一条活泼泼的鲤鱼尾巴,忽地一蹶,掀出一串亮晶晶的泪珠蛋儿,啪嗒啪嗒地砸碎在脚背上,喉咙口的气接不上来,忙张开口鼻吸了一大口,急又用力抹了抹心窝,待气喘喘匀,方才伸出右手的食指,摁了一下小七儿的脑门,笑嗔道天爷呀,你把六姑肠子笑来抽筋哩!
小七儿把头一低,迅即又抬起,瞪大黑亮亮的眼珠,举着右手巴掌,赖在奚六姑腿前不肯走。奚六姑没法只得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枚五分的铅角,朝小七儿脏兮兮的手心一拍,假装冷下脸来猴眼狠道,马上剁下你这双乌龟爪子喂狗!小狗日的,摸你个臊雀子,就值五分钱?你宝贝雀子是金子打的,还是银子捏的?贵得吓煞人!认得你狠,下回不摸!随即,她又松开了眉眼漾起满脸的笑波催促道,小七爷呀?六姑这里有事,忙呢,你快去钓大鲤吧!
小七儿喜得抿不拢嘴,一把搦紧铅角,飞快旋过身段,一步三个圈儿蹦出门去。
小驼腰爹妈见小七儿相貌长得这般俊秀,比得上电影里的明星,那未来的女婿马平还能长得丑吗?肯定是乌眉大眼腿粗膀壮。夫妻俩欢喜极了,敞开口大笑,仿佛似拣到了一个金元宝,全身上下骨骨节节地舒坦冒喜气。
小驼腰隐在门帘后,听得满面起春风,心里象千百只喜蚂蚁爬过甜滋滋的。
奚六姑见马平的对象介绍得这样顺当,喜得脑壳有些晕糊,嘴里便少了些遮拦,竟大江大洋地摆谱唱起曲儿来。你们两位哥嫂,还不晓得哩!马平会吹笛子会吹箫,拉得一把好二胡,嘴里吱吱呀呀唱诸葛亮借东风,几十出戏从头唱至尾,连半句也没唱错过!象棋比赛获得过第一名,市总工会颁发过奖状,装在玻璃镜框里,亮晃晃照得观众眼发花。只是小学三年级,生过一回病……
小驼腰隐在门帘后,听得心里既欢喜又生疑。
忽然,老母鸡从灶后的草窝里拱出来,谷谷蛋谷谷蛋地连声叫唤,震得头顶的鸡冠放出一片红光。奚六姑见风下棹,忙拨转嘴里的舌头,故做惊奇地夸道,啊哟哟,这老母鸡下半天还能生蛋,又喊得响亮脆迸,这蛋肯定下得多下得大!大嫂子啊,我说得可是啵!
小驼腰妈嘴里应声是哩是哩,心里却起了猜测,奚六姑莫不是想吃蛋茶了?她眉头便皱起来,脚步重重地去抓玉米粒喂鸡。
奚六姑忙笑嘿嘿地说,嗳?大嫂子啊,我才吃过中饭,肚里食还没化哩,你莫忙去煮鸡蛋坯子!
小驼腰妈无比精明,她听话听音,心里象六月心陡塞了一块冰,激得全身一哆嗦。这虾兵蟹将满街跑的造反革命年月,有钱也难买到鸡蛋红糖?省下鸡蛋把媳妇坐月子吃哩!她心里气得不停嘀咕,好你个奚六姑,嘴上明的是替我驼腰闺女提亲,心里暗的却是想吃红糖鸡蛋茶。呔呔呔,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吃头,怀她娘肚里就落下了馋痨病!她没走几步远,心里急又将驼腰闺女的亲事,与红糖鸡蛋茶掂了一掂,立时觉得前重后轻,驼腰闺女今年已二十七岁,长得腰驼人又矮,若再不嫁出门去,不就成了没人家娶的老姑娘?养在家一辈子,害她自己又害我这苦命的老娘!罢罢罢,舍不得红糖鸡蛋,便提不成驼腰闺女的亲事。我今天认倒霉,贴上几颗鸡蛋,也省得被奚六姑这吃头人背后骂为吝啬鬼,坏了我百里闻名的大方名声!
小驼腰妈想至此,便松开紧皱的眉头,眼珠儿一转,忙又满面挤出笑纹,转过嫩活活的舌头,热火火地说,奚六姑啊,不瞒你说,我家别的吃物没有,小鸡蛋多得很哩!你热心肠替我家大死丫头提亲,费尽心神跑断了腿,我这个当娘的还能做瘦头?舍不得几颗小鸡蛋?那还不被左邻右居笑死,还有什么脸去见熟人呢?我这就去替你煮鸡蛋坯子。
奚六姑眼随小驼腰妈的足后跟走,那鼻尖仿佛嗅见鸡蛋的香味儿,红糖的甜味儿,舌底的津液顿时涌上来,忙吮了下舌尖咽下肚去。她急又启开笑口,带点儿忸怩的神情说,大嫂子啊,快别去煮鸡蛋坯子!替你家小驼腰亲事操心,这是我街道居民小组长份内的事,更不用说我们两家,还是山墙靠山墙的好邻居哩!
小驼腰妈似觉心思被奚六姑看破,忙回过头来脸上带几分歉疚的神色说,奚六姑啊,鸡蛋坯子我不多煮,就煮几只,你可别抱怨我小气啊!她急又转过头去,嘴里笃笃地唤鸡,手里抓起一把黄玉米粒儿撒在后门口。老母鸡立即刹住嗓喉,停止报功,欢天喜地扑过去大口啄食起来。
小驼腰妈大声指派丈夫去烧锅。她快步走近鸡窝蹲下双腿,伸出右手抓起一颗刚下的鸡蛋。鸡蛋热酥酥地烫手。她收拢五指捏了一捏,蛋壳很硬,壳上还沾着粉。她不由得心里一痛,松开五指顿了一顿,急又抓起攥在手心,用力掂了一掂,那鸡蛋沉甸甸的,重似石磨,压得她右腕发酸,便嫌大舍不得,忙又丢回鸡窝,嘴里说才下的鸡蛋不干净,便站起身来,撩起围裙揩了一下右手,把足步移至灶前,从竹制的碗橱里,捧出一只黑瓦罐搂贴在心口,伸进右手摸了好半天,拣金砖似地拣得满头汗,千难万难才拣出四颗小鸡蛋,一齐打下了锅。接着抱起豁了口的糖瓶。瓶子原是百货商店卖光雪花膏后要来洗净的,盛糖不怕糖化。瓶里红糖少,仅盖住瓶底,她提紧调羹柄,刮得瓶底瓶壁忽郎忽郎地响,刮出一调羹半红糖,呼拉一下全倒进了碗。此时,灶塘里火正旺,锅里水已透。她便揭开锅盖眯细双眼,噘起嘴尖徐徐地吹了一小口气,待白蒙蒙的热气带散未散,忙抓起汤勺,盛起四颗玉白金黄的鸡蛋坯子,又多舀了大半勺空汤,先用左手将热碗端起,嫌烫,急又用右手递补,嘴里不停地嘘气,踮起足尖跨小碎步疾走,捧至奚六姑的面前敦上了桌。
顿时,一股扑鼻的甜香味儿,裹着热腾腾的气波,涌入了奚六姑的鼻孔,诱得她舌底涌出大股大股涎水。她心里着急想吃,嘴里却连连地推辞说,嗳嗳嗳,你这是把我当外人看嘛,快端回去,快端回去!邻居家边的天天见面,你太客气反而叫我难堪,下回还不好意思来呐!
小驼腰妈听着奚六姑的客气话,心里无比熨贴,但她哪能把此话当真?便把热烫烫的蛋茶碗又朝奚六姑面前移了移,在围裙上揉了揉被烫痛的手指,眉眼挂笑地说,六姑啊,你快别客气,趁热尝尝!这一小碗蛋茶,又不多,不过四只鸡蛋坯子,加了二两红糖,把食肠大的男子汉,还不够他塞牙缝哩!
奚六姑见小驼腰妈这般恳切,便不再推谢,右手抓起了竹筷,在桌面顿顿齐,迅即俯下头颈撮起嘴尖,吹了吹碗口的热气,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热烫,又用筷尖沉底一搅,将汤碗底下的红糖搅化搅匀,凉了一凉,于是,就呼嗤呼嗤喝汤,哧溜哧溜吃蛋。眼眨之功碗已漏底,只见她冒出一头的香汗,脸面立时滋润起来,油亮亮地好看。她舔着嘴唇,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热汗,和小驼腰妈又扯了一阵闲话。临了,小驼腰妈试探地问,哪一天我驼腰闺女和马平见面,两家何时摆订婚酒席?
奚六姑见再多说要露马脚,便轻摆了一下手说,不急不急。马平常在人民商场门口绱鞋,你们有空闲先去望一眼再定!她不等小驼腰妈回话,急忙抬起屁股,顺手捏起桌面的一枝飞马烟夹上耳根,打了一声招呼跨出门去。
小驼腰妈心急得过了头,奚六姑前脚走,她后脚便跑去人民商场的门口,打量未来的女婿长得啥模样。这一看不要紧,却看出满肚皮的火,引出了架来吵。
次日清早,小驼腰妈胳膊肘guai着淘米箩,在河边冼碗的水码头遇见了奚六姑,当即将她拦住气恼地责问,奚六姑啊?你安的什么好良心,竟介绍瘫子做我女婿?难道天底下双腿健全的小伙子,都死光了吗?啊?你太不象话哩,白吃我香烟,骗吃我红糖鸡蛋坯子。我今天决不饶过你!
奚六姑早料到会有这一出戏,因她常调解邻里的这类纠纷。她当即做出有涵养的样子,谦恭地站住脚,敦下水直滴的青菜篮,先笑着劝小驼腰妈说,别气,别气,不吵不吵,都是街坊邻居,有话慢慢地说!她后见小驼腰妈正在气头上,一时难劝转,便也气了,左手叉腰伸直右臂,指尖点着小驼腰妈的鼻尖回道,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也不拿一面镜子自家照照,看看你家大闺女长得什么样儿?小驼腰一拃高,走起路来象母鸭朝前跑!能找上个有绱鞋手艺的童男子,就算是烧高香了!你却还不知足?
两个往日的好邻居,今朝却变成了一对仇人,吵得烟雾成天,唾沫星子迸得李三奶王四姨没头没脸。左邻右舍的婆婆媳妇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俩劝拉走了。
这天夜里,小驼腰妈躺在铺上埋怨丈夫,你这笨牛活世上有屁用!她见丈夫不吭声,急又用那一条好腿蹬丈夫的屁股,我家大丫头,不就是腰有点驼,别的哪一样比不上人家姑娘?你明天去请别人重新介绍对象,非要找一个高大粗壮的小伙子,气死她奚六姑这个瞎眼狗!
小驼腰爹头缩进被窝不敢吭声,过了半响拉开被角回道,你看杜家大来行吗?
小驼腰妈不听犹可,一听顿时气得怒火万丈,勒眉瞪眼地吼道,杜大来瘦成一把鱼卡,又没进厂当工人,东躲西溜做小生意,商品被工商所全没收了。我家大闺女嫁把他,怕是后代儿孙也要喝西北风哩!
小驼腰睡在隔壁,夜心听见父母房里争吵的声音,知是为自己的婚事着急。她万分悔恨,自己不应来到世上,使父母受了二十多年的拖累,心里凄酸得厉害,双眼汪满了泪。她恍见屋梁上飘来一个物件,定睛看时是一个绳圈儿。绳圈儿笑眯眯地说,小驼腰快过来呀,我与你一起玩耍。小驼腰纳闷地回,我不认识你呀!绳圈儿说,你小时候跳过我。小驼腰说,噢,我想起来了,你那时还是一节短绳哩!绳圈儿说,对对对!我现在长大啦,爬到屋梁上玩耍啦。小驼腰说,我背后长了个肉瘤爬不上屋梁。绳圈儿说,你真笨,把我套上你脖子,我旋三个圈儿,你不就飞上屋梁了吗?小驼腰说,你会把我勒来憋气呢。绳圈儿说,憋过气去,你就会忘了后背的肉瘤。肉瘤坠得你永远长不大。小驼腰说,不,我已长大了。爹妈正为我婚事操心哩!绳圈儿说,操心个屁,爹妈正怨你哩!小驼腰说,你去找没骨头的人玩耍吧!绳圈儿说,你真是个傻丫头笨闺女!小驼腰说,你这个小东西竟敢骂我?她扬起拳头要打,绳圈儿一吓躲到床肚里去了。
小驼腰怨恨后背多长的肉瘤,恨不能一刀把它劈了去。她翻侧过身段将右臂伸至背后,竖起巴掌用力砍劈。肉瘤扎下了根。她劈了三下五下,肉瘤竟纹丝不动。她接着又用力砍劈,劈了十下二十下,肉瘤才晃了一晃。直到劈了四十下五十下,劈得肉瘤紫了,黑了,破了,一股股痛焰腾起来腾起来,仿佛从后背刺穿了前心,痛得她双目一黑晕厥过去。
咚咚咚的砍劈声,刺穿墙壁灼痛了爹妈的耳鼓。小驼腰爹在隔壁急呼,闺女!你莫不是睡魇住了,半夜三更和谁抡拳劈掌呢?小驼腰不应。小驼腰妈急又大声唤叫,闺女!你莫不是做了恶梦,为何双足蹬得床板咚咚的响哩!
小驼腰这才被爹妈的喊问声唤醒过来。她急忙抹去眼角涌出的泪水,强忍下胸间的痛楚,装出开朗的神情提高声音回道,姆妈!是老鼠拱到床下打架,我捶床板吓它们走哩。小驼腰爹妈听后半信半疑地,夫妻俩又一起劝道,闺女快睡吧,夜深了,明天还要起早做事哩!小驼腰眼角噙泪应了一声。她怕砍劈声再惊动爹妈,便咬紧嘴唇,默不出声,先用右手五指死命揪肉瘤,想把肉瘤揪下,却是不能!接着,她又用左手五指拼命地撕,想把肉瘤撕离后背,却也无法撕下。良久,她揪撕得肉瘤紫汪汪地,十只指尖全破了,滴下一串串的血珠,痛得她全身麻木失去知觉。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醒了过来。泪水打湿了枕头,她无比凄痛地长叹一声,唉!这娘肚里带来的肉瘤,我无法除去,将挂在我的后背,伴我过一生一世,由它去罢!
隔壁房里,小驼腰妈怒火难止又气卷了丈夫一阵。小驼腰爹生性温顺憨厚,鼻孔里不敢再哼一声。小驼腰妈见丈夫不应声,气得死命揪他的足板心。小驼腰爹又疼又怕,吓得缩成一只刺猬滚向床角。小驼腰妈急得心口直颤,做出咬牙切齿的模样发狠道,你这只软壳蟹,今生今世硬不起来!我苦口婆心,唾沫星子迸半天,你总要放个响屁唦?啊?你耳朵眼被鸡毛塞住了吗?你是个哑巴种?
丈夫好象睡死了,一丝声息也没有。
小驼腰妈气得浑身滚烫,足板心滴汗,眼睛珠冒火,脑壳里响雷,探下身段好条瘸腿一起用力,不料,一脚蹬到了丈夫的裆底。小驼腰爹男子汉的物件被蹬着,痛得全身蹿起一阵麻辣,胸腔里的火苗乱拱,嗷嗷嗷的吼叫一声,猛地掀开被子扑过来捶打,小驼腰妈结婚三十载,还没见丈夫这么胆壮过,心里说这才象个男子汉!可脸却气得通红,嘴里一迭连声地喝道,快住手!翻天了翻天了,你这没阳性的憨牛,竟然敢打我?她急忙拗起身段迎上去推搡。
俩口子正在气头上,谁也不肯相让,乌天黑地乱扑一气,各自鼻尖、额头、腮帮,连带下巴颔儿,划出了几条浅细的血印子。双方推搡得累了,呼嗤呼嗤地喘歇半晌,终于怒气散去了大半。于是,又拱入一头裹紧被窝,高一声低一声地直争至公鸡打鸣窗户发白。最后夫妻俩叹口长气议定,自家这么丑的驼闺女,能找到马平那样有手艺人品好的小伙子,也算是有福气。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马平手艺精绱鞋生意好,驼腰闺女将来的日子会好过!
天明,小驼腰早起了床。她眼窝乌青泪波潸潸地劝爹妈,马平人品好手艺精,自己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她心里思虑得久了,自己早一天嫁出门,父母便能早一天减轻生活负担。
小驼腰妈一夜愁白了头。她昨日还一头的乌发,今日清晨却盖上了缕缕霜雪。她听了驼腰闺女的话,心里酸痛得厉害,鼻腔涩涩地伸出巴掌,慢慢地擦去小驼腰脸上的泪水,哽咽着嗓喉劝道,我苦命的驼腰闺女啊,你身残志不残,生性刚强活得硬气。可是你心好命不好,莫怨爹妈狠心,同意你嫁与瘫子马平。世上每个人的婚姻都有缘份,就象我和你爹……
小驼腰忙打断她妈的话语说,姆妈,快别说了!你和我爹患难相依,一起过了三十多年的艰苦日子。我虽腰驼命不好,但我认命不服命,好日子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艰辛劳作去拼夺!
小驼腰妈听得心底起了一阵酸流,绉纹深深的脸上哗哗地淌下泪来,啪嗒啪嗒地打湿了衣襟。她用泪光莹莹的双眼盯着驼腰闺女满是泪痕的脸看,不停地点着头说,嗯嗯,我闺女心雄志强,将来的日子会比妈这一辈的人过得好!
小驼腰见母亲脸上流下泪来,心里舍不得,要替母亲去擦。她人矮臂短够不着,只得踮起足尖伸长手臂,举起小巧的巴掌去擦,强打起精神劝母亲,姆妈,快莫要哭了!哭久了会伤心神哩!
小驼腰妈嗓音苍凉地说,闺女啊,不是妈想哭,是妈一日比一日老了,你一年比一年大了。弟妹们早成了家,你却还孤身一人,日子过得太凄清,如今找了个对象还是瘫子……她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一把将小驼腰搂入怀里,抚拍着闺女的后背。小驼腰也心酸得厉害,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小驼腰爹凄沉地立在一边。他也一夜愁得鬓边生出了白发,饱经风霜的脸上挂满了清凉的泪珠。他见母女俩哭得厉害,便用粗糙的巴掌抹去自己脸上的泪,走近小驼腰妈劝道,你快莫要哭了,哭得我心都要碎哩!闺女介绍对象是喜事,一家人要笑才对哩。你却不住声地哭,左邻右居听见要笑话哩!
小驼腰妈这才止了哭,擦干了闺女脸上的泪珠。小驼腰用双手托着母亲的腰,扶着母亲站稳了身段。母女俩听小驼腰爹的话,止了哭,挂着泪痕的脸上露出了艰难的笑纹。
过了两天,小驼腰妈去奚六姑家登门赔礼。奚六姑气还没消,大腿跷在二腿上,端着架子不肯放,一句话把小驼腰妈冲到南山墙,我好心没好报,今天没空闲不去马家!
又隔了一宿,小驼腰爹拎着大半淘箩鸡蛋去请。奚六姑这才气消了,又见小驼腰爹拎来这么多鸡蛋,不禁深受感动,忙站起身来让座,热火火地替小驼腰爹搬椅子,喜眉笑眼地说,嗐,邻居家边的,哪能吵两句嘴就记仇呢?我早把小驼腰当自家闺女一般看待了,着急喝她和马平的喜酒哩!
不久,奚六姑便将小驼腰和马平的婚事说定。
两人成亲那夜,小驼腰腿脚灵便先爬上床,铺好了新被褥,急又下床搬来一张矮腿的大宽凳放在床边。马平雄抖抖地踏上了宽凳,再挪上椅面,由低而高,终于升坐到床边。小驼腰紧挨着马平坐下,一对新人脸面渐渐地泛红,眼眸亮起热烫烫的光波,四只鼻孔里的气呼得又急又响,眉口相对了半枝烟功夫。小驼腰先噗嗤一口笑了,嗓音甜丝丝地嗔道,快来亲个嘴唦!马平脑门上急出了一层细汗,心跳得扑通扑通的响,慌乱地低下头去,吓得想把身段朝后缩,可屁股早钉在床边,一寸也挪不动,全身软酥酥地醉了。他眸子里漫起一层七彩的雾慢,恍觉晨风的裙裾曳过,柳莺黄莺大苇莺的鸣声飘来,荷花杏花桃花悠悠地荡来,这花浪多象小驼腰的笑脸,红亮热烫秀丽灿亮,散发出一阵阵醉人的馨香。他大口大口地嗅着,嘴唇干得厉害,多想扑过去舔吻花瓣上的露珠。
花瓣奓开花蕊开口飘出花音,你还愣着干啥,喜晕了头是啵?小驼腰等不及马平应声,急火火地伸出小巧的双臂,一把搂定马平的脖颈,将热烫烫的双唇,印上马平英俊的面庞。马平忽地从羞涩的喜梦里醒来,忙拗起身段猛地把小驼腰搂进怀里,干烫的嘴唇接二连三地亲在小驼腰秀气的脸上。小驼腰喜极了,娇憨地连声叫道,哎哟哟,烫人烫人!马平忘了世间万物,一个劲儿在春水暖波里疾游,禁不住把嘴唇吻了百下千回。小驼腰铆着劲儿欢叫,哎哟哟,脸烫糊哩,脸烫糊哩!
烫糊了快用凉水泼火!突地,窗外传来嘻嘻嘻的窃笑声。这是民间流传的喜庆风俗,爱谑闹的街坊青年躲在窗脚下,偷听新郎新娘在新婚夜里的私房话。一点儿也不稀奇!
马平又气又羞慌忙刹停热吻。小驼腰却天不怕地不怕,敞开亮嗓,笑哈哈地回,小光棍汉们,别做缩头龟!有本事的,大胆进屋里来听!你们再不走?我就泼洗脚水啦!
霎时,窗脚下响过一溜小跑的脚步声,偷听新人喜话的小伙子,吓得慌里慌张地跑了。
新婚的洞房里,小驼腰无忧无虑,撒开双足跑野马。她伸出小巧的食指,笑刮了一下马平的鼻尖嗔怪道,胆小鬼,你怕个啥哩?新婚之夜,小俩口儿亲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偷听窗脚喜话的傻蛋,没媳妇搂急得心里蛇游!
马平欢喜极了,张着大口痴笑,哪里还来得及生气?他早被小驼腰撩逗得心窝里燃起了火,腾腾的烈焰舔得他皮肤滚烫,他不等小驼腰再催,便呼呼呼地扯去了衣衫,他做一只赤骨翎的雄鸡,嗤溜一声就入被窝。小驼腰顿时受了感染,胸前背后也腾起了一道道火舌,烫得脖颈冒汗脚心汪水,忙也脱去衣衫缩入了被窝,一个鱼跃仰身躺稳。她身下的被褥是新胎新面新里子,又暄又软又厚实,背后的肉瘤恰好陷熨贴,身段稳稳当当如泰山。马平一出娘肚双腿便弯成了弓,如今哪里还能拉得直?他上半身虽紧贴在小驼腰的胸脯上,下半身却是晃来荡去地打秋千。小驼腰在底下躁得满头汗,气哼哼地一把楼定马平的光脊梁,把握准了前进的大方向,马平又吭哧吭哧地摸索了大半夜,用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夫妻做成。
新婚之夜热热烫烫,眼一眨窗户就发白了。东天边的早霞,燃烧得象新郎新娘的脸庞,金晃晃的太阳映射得窗玻璃上大红的喜字,亮起一片斑斓的光波。
(待续)
(本章完)
最快小说阅读 M.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