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从背上的剑匣中抽一支小小的雕翎箭,搭弓,稍稍瞄了一下“嗖”的一声,把箭射了出去。玉蔓拍手叫着,剩下的三个人都把眼光盯在这小小的雕翎箭上,只见这雕翎箭,急速地向箭靶飞去,五步,十步,二十步……,只见这支箭,开始摇摇摆摆,慢慢的像一只再也无力飞翔的小鸟,一头栽在离见浚三十多步的地方。见浚看着它栽在地上,狠狠跺了一下脚,撅着小嘴,一脸沮丧的样子。这时玉蔓跑了过去捡起那支箭,又急急跑了回来,抓住见浚的手,把箭塞到见浚的手中:“浚儿哥,你射的真好,只是你太小了,将来再长大一些,肯定能百步……,对,百步穿杨的。”
这时,于谦走过来,接过玉蔓的话:“殿下,只要掌握要领,勤加练习,必可成功。”他握着见浚的手,手把手地教他拿弓的技巧和瞄准的要领。示范地从剑匣中抽出一支箭,瞄了一下靶心,“嗖”的一箭射出,箭矢如流星拖着一根黑色的羽翼,直驰而去,硬生生钉在箭靶的红心,纹丝不动。
玉蔓高兴地拍着手,跳着,叫着:“射住了!射住了!”贞儿和伍儿对视一下,纷纷投出羡慕的目光。
见浚根据于谦所说的要领,果然箭技大长进。
骄阳西斜,清凉的风习习吹来,站在嘉乐殿高高的观武台,贞儿看着远处绿茵伸展的旷野,向往之情悠然而生,她回头看了于谦一眼,调皮地娇笑道
“于大哥,今天的天气如此之好,咱们俩进行一次赛马如何。”
于谦爽朗一笑:“可以呀!”
玉蔓和见浚听到后,高兴地叫着:“于大哥要和我姑姑比赛喽,看谁的马跑得快!”
一红一黑两匹骏马,高大威猛。于谦把红马拉了过来,正了正马鞍,紧了紧马的肚带,低下头把红马的四个蹄子,仔细查看了一番,最后满意地拍了拍马的脖子。马儿也睁着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看了看他,打了一个响鼻。
贞儿看着于谦所做的一切,仿佛有一股春水慢慢湿润着自己爱的禾苗,于大哥既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又是一个文涛武略俱全的文臣,更是一个精致如微的男人。那细腻的心肠,平实温馨的情愫,让贞儿默默下了决心,这样的男人,如果自己现在错过,将是自己一生莫大的遗憾。
于谦把马的缰绳交给贞儿,说:“能行吗?”贞儿自信地点了点头,脸因兴奋犹如天边的绮丽的—抹彤云。
于谦牵过黑马,飘然一跃落在马上,姿势洒脱利索,一抖缰绳,黑马似飞箭一般冲射而出,向伸展于旷野的大道奔去。清脆的蹄声,如同战鼓的鼓点,激乐,铿锵而又节奏鲜明。
贞儿也翻身上马,相随而去。
呼呼作响的清风,扑面而来,荡起了的披风撩动她的衣裙,扬起了她的一腔柔情和滔滔的春水。
一人一马,飞驰电掣,冲跃而过,把于谦甩在身后,在错过的瞬间,余光一瞥,只见他黑眸微张,目中缓缓流动着性情盎然的丝丝光亮和温热的欣赏之意。
贞儿婉媚浅笑,两腿一夹拉紧了缰绳,那马便昂首嘶鸣一声,像流星一般,急急奔腾,留下一路烟尘。纱衣在风中飘荡,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然起舞。
树林,田野,村庄,小桥,流水。—一从她的身边掠过。悠悠的长风混杂着清新的花香,草香扑面而来,令贞儿心神一振,一扫深宫大院中,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和压抑的沉闷。贞儿真想扑入蓝天里,融化在白云深处。
平静的旷野,只听见“哒哒哒”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贞儿回头望着于谦。低伏着身躯,微扬的头,剑眉傲起英气勃发,扬鞭摧马,撞人心魄。
就在贞儿分心走神之际,突然从大道旁浓郁的从树丛中走出一个身背青草的女子,大捆的青草堆在那女子的背上,堵住了她的视线。
红马一惊,猝然腾空,前蹄仰天,堪堪向那背草的女子踏去。贞儿一见,鱼跃而起,猛地在马背上倒换了一下脚,让一只脚挂在马镫,半个身子探出悬在空中,伸出一只手,把前面在路上行走的女子,推到一边。红马铁蹄踏下,一闪从那女子身边擦身而过。如此巨变,红马一惊,受惊的马撤开铁蹄闪电般向前驰去。贞儿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头在下,身在上,马一跳一蹦,一起一伏,剧烈颠簸着,直欲把她抛甩出去。天在翻,地在覆,那只钩着马镫支撑着贞儿全身的脚已经开始酸麻,如果被抛甩下去,不是重伤,也要面目全非。
蓦然,那个熟悉的身影飞降在贞儿的马上,他轻舒猿臂,把悬在半空中的贞儿,猛地拉进自己的怀中,嘴里柔声轻抚着骚动及激狂的惊马。
在于谦的安抚下,红马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贞儿紧揪的心,才骤然松懈。因惊骇埋在他的胸口的头,缓缓地抬起。烈烈的男子气息,骤然包围了她,贞儿仰头看着他,飞拔入云的双眉,斧砍刀削因她而温情脉脉的脸庞,感受着他身上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男子汉气息。那压抑多年的情潮,终于冲破了堤坝,滚滚而来。她轻轻地伸开双手,紧紧搂住那挺拔伟岸的腰身。
于谦身体猛地一僵,心中渐渐生出一缕酸楚。
从第一眼看到贞儿,他就注意到她了。北京城头硝烟中英姿飒爽的气魄,对主人的耿耿忠心,沂王府花园里仙女般的美丽的英姿,特别是刚才为救村妇,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的善良。万贞儿这个奇女子,早已深深地吸引着他。他多么想把她抱入怀中,去享受她的美丽和柔情。然而,在这个多事之秋,承载着国家兴亡重担的他,根本无暇去顾及那种依依缠绵的儿女私情。况且,伴君如伴虎,高处不胜寒,尤其是在两个君王的面前,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他,又何必去牵连这个美丽善良的而又无辜的姑娘。所以,于谦把那种折磨人的感情勉强挤压下去。
此时,于谦低下头看着怀里,这个被爱情陶醉的温馨清丽的姑娘。一股股的柔情,猛烈冲击着他久已冷漠的心扉。心门已悄悄地敞开,激流涌上心头。他不禁将贞儿紧紧搂在怀中,厚实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她丰润的肩膀,微微低着头贴上她满头的乌发,微闭着双眸,尽情享受着延绵不绝的深情……
森林繁茂,浓荫遍地,绿草如茵。一对对蝴蝶缠绵旖旎,一会儿落在花丛中,一会儿又飞向树梢头,轻逸飘荡自由自在地尽情起舞。一对骏马悠闲地摇着尾巴低着头吃着青草,不时抬起头慢不经心地欣赏着夕阳下的依依之情。
贞儿深深依在于大哥的怀中。尽情享受着心上人的脉脉温情,享受着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家的那种安宁温馨的感觉。至于明天和将来竟是那样的遥远,遥远的几乎目不可及。
于谦低头看着静伏于自己怀中,那彩如红霞美丽动人心魄的脸颊,略显粗糙的大手不禁轻轻抚上。一双如蝶翼般的双睫在他的手下微微抖动,樱红的嘴唇,似—朵闪着露珠的红玫瑰,娇嫩清香,诱惑着人去低头嗅闻。
大手轻轻划过清净如水的双眸,滑过俏翘的玉鼻,滑过红唇间娇媚的浅笑,把贞儿像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揽在怀中。静静的旷野,清风习习。贞儿独享着于大哥结实的胸腔中铿锵有力的心声。
夕阳西下,天空铺陈着五彩斑斓的晚霞,缤纷异彩。
历经艰难的他们,终于可以双双尽情地享受着宁静平和的时光,享受彼此的脉脉温情。片刻,于谦轻轻地长叹一声,温润的话语轻飘在贞儿的耳边:
“贞儿,等时局再稳定一些,贞儿就随于大哥回杭州西子湖畔的老家吧!那儿,青山绿水,风景如画。我们天天可以看着这样的美景,过着这样平静宁和的日子。”
贞儿刚要点头,眼前隐现出见浚一双清澈而含泪的大眼,贞儿心中一痛,只是更紧地贴在于谦的胸口,静心听着那踏实而有力的心跳。
“这是,老妻托我送给你的一个玉镯,也是老妻的陪嫁,共一对,她自己留了一只,让我把这一只送给你。表示期望你早点来到我们这个大家庭。”
贞儿看着那只闪着幽幽绿光的翡翠手镯,心跳如鼓。这意味着于大哥的全家已经接受了自己,自己已经有了可以依靠的家了。贞儿不在无依无靠了。贞儿伸出纤纤玉手,让于大哥把它戴在了手腕上。碧绿晶莹更显得玉腕剔透洁白丰润。贞儿一串悲喜之泪轻轻滴在绿镯之上。
夜深了,贞儿躺在静静的纱帐中,辗转反测,不能成寐.想起白天的一切,想起于大哥款款深情和温暖的怀抱.双手轻轻捂住自己发烫的双颊,一股幸福的春水荡漾在心头。
正在此时,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伍儿穿着一身柔柔的白裙,缓缓地走了进来.借着的昏黄的烛光,看着贞儿那双让烛光染得发亮的双眸,娇艳如花的脸庞。莞尔一笑:
“贞儿姐,知道你睡不着,伍儿过来陪陪你。”
贞儿一听脸上一热,羞怯怯地低下了头。伍儿摇了摇头,低叹一声,看着贞儿玉腕上碧绿的手镯,坐在床边拉着贞儿的手,问道:
“贞儿姐,你幸福吗?”
贞儿微微一愣,然后慎重地点了一下头。片刻,贞儿又想到什么似的长叹一声道:“只是贞儿曾答应过太后,要照顾浚儿一辈子……。”说着唇边微微抹过一缕深深的阴影。伍儿的心中则罩上一层苦涩之气。她轻轻点了点头,手指缓缓地拂着贞儿如云的长发。
“幸福就好。于大哥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贞儿姐好好地珍惜吧,只是浚儿年龄尚小,等再过几年长大了,去往藩地,也不需要姐姐照顾。那时姐姐就可以和于大哥比翼双栖了。”
贞儿嫣然一笑,抿了一下红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伍儿,你也不小了,姐姐也会给你留意,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伍儿温柔地揽着贞儿的双肩摇头道:“伍儿没有这个福气,唯一的心愿是回故乡,守候在父母身旁,别无他想”
贞儿靠在伍儿的怀中,伍儿絹纱衣衫传来的幽淡的香气,让人异样的安然。眼前,这个恬淡娴静的女子,柔和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闪烁着宁静的神采。清丽而绝色的容颜,此刻则透着几缕凄艳的风华。
这一年的夏和秋,在这样的热烈和收获里倏忽而过,想伸手抓住,却从指缝中缕缕丝丝地溜走,连手指尖都带着秋风抚慰野菊的一抹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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