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领,主人忙把夜半的“熟人”引进内院的小客厅里。
小客厅内,高烧的烛火发出“滋滋”的声响,光影闪烁中府主人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四十多岁的年龄,中等身材,瘦长的面孔,一双细长而微眯的小眼,他正是太子的侍讲——万安。走在他前面的是一个身披黑色狐狸斗篷的人,太监梁芳紧跟其后。
走进小厅,那人慢慢摘下头上的篷帽,灯光之下,一位看起来将近二十多岁的女子,乌黑高挽的发髻,肌肤如雪,丰容盛箭,杏眼飞扬,娇媚沉定。然而,在娇媚之中又萦绕着凛凛的飒爽之气,逼人耳目。
主人万安见只感到一怔,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莫名的灌入脑海,但他知道,他在朝中从未见过此女子。梁芳在旁介绍道,这就是当今太子的东宫主管女官,万贞儿。
万贞儿?听到这个名字万安心猛然之间翻了一个上下。万贞儿是每一个在东阁日讲之人都耳熟能祥的人物。当今太子是她在那段多磨多难的日子里一手待养长大,虽然现在仅是一个女官的角色,但她机敏多谋,沉稳老练,当今太子一切都听从于她,依靠于她。特别是从内宫里悄悄传出的太子曾为她寻死觅活的蜚言,让人们不禁之间更是刮目相看。曾经有人在下面暗暗地猜测,如果将来太子登基,万贞儿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武……也未必可知。今天这样的人物骤然登门造访,必与朝廷近日沸沸扬扬的谣言有关。哼哼,万安心中暗暗冷笑一声。自己何不趁机会,悄无声息地攀上这个高枝。
想到这儿,万安马上堆出一脸受惊若宠的谄笑。殷勤地请坐,又亲自端茶倒水,殷殷切切。贞儿看到如此的万安,心中一个冷哼,虽多方打听过万安的才华和人缘,听说还是一个可以依靠之人,但,如果于大哥还在,太子何必要用此人,然而換一个角度,或许此人也正是太子所需的上佳人选。
贞儿缓缓地坐在客位上,莞尔一笑:“万先生,不必客气,你我都是服侍太子之人,大可不必见外。今夜,万贞儿骤然登门,打扰先生的休息,实在唐突。不过事态逼急,先生又是太子东阁讲学之师,所以冒昧打扰。万贞儿这里赔礼了。”
说完缓缓起身,对着万安微微一福。万安一时手足无措,额头上沁上了微微的汗珠,在烛光下油油地发亮,
万安忙弯下腰,虚扶一把:“不敢,不敢,姑姑免礼。贵客来访,可谓蓬荜生辉。”
贞儿礼毕,微微一笑,重新落座。看着烛光下微微有些紧张的万安,开门见山道:“先生可能已猜出万贞儿此行之意,万贞儿就开诚布公的请问先生,太子,该如何去做?”
万安也渐渐沉静下来,思虑片刻道:
“总揽历史储君之位,不外乎三种情形。一,以制世袭。有嫡传嫡,无嫡传长,甚为平稳妥当。二,公平竞争,立贤能者,汉元文帝,就为一例。此类立储,如若掌控不住,必激发皇室内讧。三阴谋用筹,豪抢力夺,此类之事历代屡有发生。如隋炀帝杨广,唐太宗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骨肉相残。再……。
说到这儿,万安用眼睛轻扫了一眼紧蹙眉头的贞儿后,接着说:
“而当今太子所面临的是,圣上对太子有一些不甚满意之处。其认为太子才华平平,果决乏力,因此,太子可发挥自己自身的长势,心地仁善,至纯至孝,心胸豁达。以其之长弥其之短,感动皇上。我朝历代都是以仁孝治天下,仁孝二字太子已占先机,为此,不难打消圣上废太子之意。
贞儿听后,栗色的眼瞳掠夺一道光影,紧蹙的眉头微微地舒展了许多。端起了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茶香扑鼻,沁人肺腑,贞儿端起茶盏,对着烛光看了看,不禁赞道:“好茶,可是峨嵋毛峰。”
万安一惊,神情露出敬佩之色,恭维道:“姑姑,果然才学渊博,正是下官的家乡特产,峨嵋毛峰。”
贞儿听了,淡淡一笑:“哦,原来是先生家乡的特产,那么先生对此茶判研可大讲究吧!”
万安忙道:“下官久别家乡,虽是家乡的特产,下官还是惭愧得很,愿闻姑姑的高见。”
贞儿眉毛微微一挑,嘴角勾出一缕轻笑:“高见不敢,只作闲谈而已。其茶产于雅安山区,茶条紧卷,银芽秀丽,嫩绿油润,香气鲜活,白毫显露,汤色微黄带碧,喝在嘴中温柔绵香,余味无穷。”
万安听完贞儿的话语,忙一揖到底说:“听了姑姑的高见,万安真是自愧不如,家乡之物,万安竟在姑姑面前交了一张白卷,惭愧,惭愧。”
贞儿矜持地一笑道:“这些,不过是在太后处侍候时,听太后所讲,哪里谈得上博学多才高见之类,充其量只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
贞儿的妙音巧语,让刚才沉闷窒息的气氛活跃起来。万安看了梁芳一眼,悄声道:“姑姑何不仿效汉朝的吕后请“商山四皓”出山保太子的典故,到终南山中请文放先生。文放先生是当朝有名的隐者之一,至孝。当年圣上天统年间,曾多次派人请其人,并封以官职都被拒绝,他宁愿过清贫闲置的生活。如将隐士文放这位大贤请出,来辅佐太子,何愁储位不保?”
贞儿听了,沉思片刻:“先生之言有理。那朝廷之内,李贤为当今第一首辅,是否可疏通于他。”
万安微微一笑:“李贤为官还算清廉刚正,思想保守,定会遵守祖制,力保太子。姑姑万不可疏通与他,否则,还要落一个勾连近臣之名,反于太子不利。道是下官可联络几位好友同僚,抓住时机上疏皇上,虽然不能一竟全功,但也能使皇上略解民心所向。”
贞儿听后,肃然一笑:“先生,贞儿替太子谢谢先生,以后太子要多承先生教诲。”
说完披上黑色斗篷,走出院门,坐轿而去。
万安看着贞儿融入夜色里身影,心中赞叹:“这个女人,不平凡啊!”
近期,朝廷易储之声风生水起,许多官员都在心中掂量着各个皇子的重量,争取在下一场朝廷更替的大洗牌中摸一个好牌,占一个好队,给自己的官运铺一个平坦的台阶。
万安早已通过内外线摸到各派的底牌。皇上对太子只是略有微词,偏袒于二皇子,但还不至于到废太子的这一步。太子外廷有李贤等一干老臣,内廷有太后,皇后和周贵妃的支持。所谓的易储只不过是一些人的一厢情愿而已,所以他把牌压在太子身上,可谓万无一失,再说太子又有这个能干的女人从中斡旋,那更是锦上添花了。
万安兴奋地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看着仍亮着烛光的内宅,对于万贞儿的熟悉感豁然找到了牵连所在。原来万贞儿与自己在四川娶的小妾,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缺少了万贞儿那种高贵和沉稳逼人的气质。
两个面貌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却在截然不同的环境里造就了截然不同的性格。万安自嘲地摇了摇头,向内室而去。
几乎同时,贞儿坐在回宫的轿子里,心中在品评着万安这个人。人不可谓无才,只是人太过圆滑。可以深儿的性格,如果有这样的一个人从中调解君臣关系,也是人尽其才。
回到宫中,见深尚未入寝,蜡烛已残,静静地摊在青铜螭龙的烛台上。仅剩的几点烛光,映射着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看见贞儿匆匆回来,微带红丝的眼睛陡然增加了几丝亮光。
贞儿理解深儿,想想他小小的年纪受到皇上无辜的牵连,从立到废感受到多少人间冷温与世态炎冷。遭人刺杀,挨饿受冻,无人问津。好容易重获新生,堪堪熬到云开见月明之时,又要被自己的亲人无辜剥夺太子的之位,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想而知他有多少苦想向亲人倾诉。
贞儿伸手拉住迎上来的见深那双微微有些发凉的手,抚—下见深紧皱的双眉说:“深儿不要太着急,易储是一件大事,太子无错不易易储。现在仅是一些人在皇上面前挑拨生事,皇上也只是对深儿有点不满,但,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咱们现在分两路走,深儿,你必以仁厚孝顺的贤名赢得天下民众的尊敬,以弥补权谋的不足。好在深儿性格随和敦厚,在太后,皇后与很多妃嫔面前人缘极好,深儿要对这些长辈人极尽孝道,即使她们不在皇帝面前帮你,也不要让她们背后拆你台。特别是太后和皇后,必日日行晨昏问安之礼。学堂上要尊重师傅,此事不可惊动任何师傅。你现在只要沉心静气稳坐东宫就可。另一条路,那是对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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