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一个国家的根基，之于国家而言可以说连皇室都要让着三分，然而拉金在本国不能说一不二的原因在于他的职业。

    他是个魔药大师，一个无法直接参与战斗的凡神，总是缺了点话语权。

    玛多克斯的想法没有错，但世间的事总是没有完全的对错可言，尤其在事关生命的时候，没有人能说自己的决定一定正确。

    拉金的怒意消失，只剩下了满脸的疲惫。

    国家已经在海妖潮汐中无数次遭受重创，如果能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就算显得懦弱一些也无妨，只要死去的不是冰霜之城的子民就好，这是国家投靠帝国和光明神的最终目的……这一点，甚至是他提出的。

    老凡神出乎意料地对第一元帅鞠了一躬，在对方陡然一震的慌乱中凛然开口：

    “既然如此，请您批准愿意随我离开结界的士兵去往前线吧，军队中有来自边境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姐妹此刻也许正在苦苦等待他们的救援。”

    国家或是家国，孰重孰轻？当士兵眼睁睁看着亲友惨死，自己却无能为力，那恐怕日后这些士兵将永远失去拿起武器的意义。

    在任何时候，子民的生命都不该被当成牺牲品，否则人们将失去对抗下一次灾难的信心，那才是真正的一个民族的灭亡。

    第一元帅与这位国家仅剩的凡神沉默对视了足足半分钟，冷硬的嘴唇里吐出沙哑的声音：

    “来自偏远地区的士兵大约有五千人。”

    拉金不再多言，此时时间代表了条条鲜活的生命。

    在他迈步离去的身后，元帅粗粝的声音低低传来——

    “阁下，祝您平安归来，国家不能失去您。”

    拉金挥了挥手，没有回答。

    凡神长寿者可达五六百岁康健，冰霜之城原有十六位凡神，当年一统北地，版图直逼如今的圣阿尔加德帝国。

    然而，海妖潮汐陨落者十五人。

    百年以后，只剩下了拉金一个凡神，且这是因为他是个不能上前线的药师。

    如今国难当前，已经没有别人了，拉金望着泛红的夜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终于轮到他这个老骨头上了啊……

    海风与冰花夹杂着腥咸的潮水涌进被雪覆盖的冰霜之城，一簇簇绿莹莹的幽光起起伏伏，映出了模糊的光洁侧颜，还有一双双在黑夜中冷光闪烁的眸子，疯狂与嗜血占据了整个眼球面。

    躲在雪松后的修尔和小凤凰非常荣幸地近距离瞻仰了海妖的全貌，它拥有雌雄莫辨的美人上半身，仿佛可以嚼碎一切的双排利齿，时刻散发恶臭的有毒烂肉，以及足以拍折一棵参天古树的触手。

    启动了光明结界的都城无法进入，否则将引来光明神的注意；而此刻，一只海妖扭着身子向前，它与修尔躲藏的这棵松树非常近。

    海妖的脸比最灵巧的工匠雕刻出来的神像还要美丽，那光洁白皙的皮肤在映月的雪光反射下比玉还通透，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极了挑逗。

    修尔却在它似乎要微笑着张开嘴的一瞬间变了脸色。

    “啊啊啊啊——”

    似乎有尖啸声穿透耳膜，又似乎根本没有声音从那完美的唇形中发出，可是同样藏在这片小树林中的人类却发出了瘆人至极的惨叫。

    对面的那棵树上有个人重重地摔落在雪与海水混杂的地面，溅起一大片泥污。

    他喷出的鲜血洋洋洒洒，像是空中炸开的生命礼花。

    还没落地他就已经死不瞑目，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他的眼耳口鼻中涌出，然后迅速结冰，尸体被路过的海妖顺势啃走半边身体。

    此起彼伏的惨叫与尸体重重倒地的声音引起的是海妖们的狂欢，修尔看见离得最近的这只海妖瞳孔剧烈放大，因为狂喜而咧开的笑容在夜色里诡谲无比。

    哪怕长了一张人类的脸，却做出了人类不可能拥有的表情，它们不是恶魔，也不是野兽，但它们比那些生物更罪恶，仿佛是狰狞的本能。

    这只是一首序曲，紧接着，更多的海妖狂笑着张开了嘴，一时间漫山遍野都响彻了这种无形的杀人魔音！

    怀里的小凤凰瑟瑟发抖，缩回了修尔的衣袋，修尔面色冷凝地等待着这一波海妖过境。他与这只海妖相隔不过两米，被低温冻得僵硬的身躯丝毫不敢动弹。

    “咔咔咔……”

    它的嘴里发出粗嘎的未知音节，它的触手在扭动过程中重重地撞到了树根，然后，整棵雪松像遇上地震般的剧烈晃动，落下的积雪砸在了他的身上，雪花落在了他的睫毛上，但修尔依然没有动。

    一米，两米，三米，它移走了……

    突然，它的头一百八十度扭转过来！

    野兽般兴奋的眼瞳直直地望向笔直的雪松，海妖张开嘴直接朝着这里发出了一计吼叫！

    修尔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他唯一能期望的就是怀里的小东西千万别因为恐惧而颤抖。

    海妖是没有嗅觉的，它们的视觉也很差，它们所能倚仗的就是声音。

    当海妖口中发出第一声海啸开始，人类的死亡已经被宣告。

    在整个冰霜之城乃至北方冰原，海啸指的从来不是掀起十几米高的海浪，而是从海妖口中发出的次声波，它能让凡神往下的人类与动物瞬间心脏炸裂。

    人们大概能听见自己心脏爆炸的声音，那将是生命终结前最后听见的音色。

    海妖仿佛无穷无尽地穿过树林，修尔在这大夜穹顶之下站成了一座雕塑，直到三个小时后，最后一只海妖离开树林，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开始呼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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