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使其总算安顿下来。
岳渊与那刘五一来二去打过几次交道后,只觉此人似是天生少言寡语不爱说话,平常亦很少同人往来,行事也古怪得让人难以捉摸,每每问及他原籍何地家中还有何人,他总是沉默不语,似多有难言之隐。
更有一桩,岳渊每每与之对望,尤觉此人表情面容甚为奇怪,好似永远都是木讷冰冷,并无半点生活之气。他常暗自揣度:“或因这人天性孤僻,久而久之便生成这样一副呆板之相也未可知,好在此人虽身无半分叫人景仰之长处,却也无甚讨人嫌恶之恶习,且由着他吧!”又想:“此人或觉着梁家的秦氏母子与我是他救命恩人,故而性情虽有些让人难以捉摸,但平素见了我与秦氏母子等这几人并无甚唐突之处,倒十分恭敬有理,可见他原非什么不良之人。”
而今日此时,岳渊遇上这个刘五倒也不奇怪,皆因黄昏时分,岳渊见卧床久病的梁母秦氏病势危重,显已左右捱不过这半日,便托人捎信给刘五,让其去梁家帮着秦氏的儿子梁易料理一下秦氏的身后事。
也亏得在此遇上了刘五,否则岳渊今晚还不知得在冷水中浸泡多久。
“先生,秦婶她怎样了?可好转了些?”想必没听得岳渊答复,刘五再次问。
“她已经去了!”岳渊冷得打了一个哆嗦,叹道:“唉!真是好人命不长啊!想那秦婶一辈子勤劳善良,年轻时就死了丈夫,一直守寡至今,眼见着儿子大些可以享得些清福,却是仅有四十来岁就过世了……”
不待岳渊说完,刘五却急切问道:“秦婶去多久了?”语声倒与寻常那种淡然之态大有不同。
“不久,她刚刚咽气我就离开了!我得回去叫上我女儿茴芝与她娘,让她们明儿也来帮着料理秦婶的后事才好!想来你也知道,梁易这孩子还太年轻,遇着这种事心头悲痛,哪里能有半点分寸主张?他先前还到九阳观为他娘禳星祈福消难,却不料竟还是……”岳渊摇摇头,打了个寒噤,又叹道:“唉,我寻思你年岁较长,想必经见之事也多,是以先前托人给你捎去口信,请你去帮梁易张罗张罗,也顺带陪陪他!”
“哦!”刘五应了一声,又听岳渊语声颤栗,知他甚冷,便依然以低沉的声音道:“先生身上的衣服多已湿了,我穿得甚厚,就脱一件衣衫给您,您先穿着,可别冻着了!”说完,一阵悉索之声后,他已脱下厚厚的外衣,递到岳渊手上:“您且先回着,我到秦婶家看看去。”
岳渊手拿尚有余温的衣衫,道:“你将衣衫给我了,那你呢?这天挺冷的!”
刘五答道:“我比您年轻些,应扛得住,您快穿上吧,我先去了!”
岳渊只得道:“那你去吧,顺便劝劝梁易这孩子,人死不能复生,叫他定要想开些!”
“是,黑灯瞎火的,先生您也慢点行。”说话声中,刘五人似已行出十几丈之外,其行动之利索,竟不像是在黑暗中行走。
岳渊心头暗赞此人目力了得,随即便也摸索着脱下湿衫,换上刘五的衣服,捡起塘埂上的诊包,拄着挑灯笼的竹杆摸索着往家去了。
且说那刘五一路飞奔,眨眼间便来到秦婶家门前,远远就听得秦婶屋里有男人嚎啕大哭之声,但闻这男人的哭声虽然悲痛,却并非秦婶儿子梁易所发,刘五略微奇怪,因他早听人说过,秦氏丧夫多年,家中原仅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是以屋里头应再无别的男人才是。
当下,他推开虚掩着的柴门,只见昏暗的油灯下,一个二十岁上下、身形高大面容粗豪的少年男子呆坐床前一语不发,脸上也看不出有何表情,不知是喜是悲,但从他那只紧握着床上所躺妇人之手而不愿松开的大手来看,他显然害怕床上之人就此离开自己远去,从此阴阳两隔永无再见之日。
刘五自是认得,这少年男子便是那秦氏之子梁易。
另一旁那个哭得呼天抢地捶胸顿足的男人却是个四十多岁、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那大汉语声粗鲁模糊,呜呜哇哇地也不知嘴里号啕些什么,看样子倒是大有痛不欲生之势。大汉身边另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她脸上也挂着泪滴,跪在地上不住地抽泣着,正往一个盆里烧着一张张冥纸冥钱,闪闪跳动的火苗使得她清秀的脸庞更显楚楚动人。
刘五虽不常见这二人,但也识得这二人原是一对父女,痛哭的中年大汉叫雷大鹏,那烧着倒头纸钱的女孩儿正是他的女儿,乳名唤作小莺儿。
刘五虽只在此住得一年有余,对于雷家的境况倒也略知一二,雷大鹏曾是这一带有名的江湖镖师,原是梁家孩子梁易的师父。
往昔往年,这雷大鹏除带着梁易走南闯北保镖赚些银子让其挣钱养家糊口外,也少不得将自己一身武艺尽数传授予与这个徒弟。雷大鹏几乎是看着梁易长大,知道这孩子天性忠厚,是个靠得住的老实人,加上自家丫头与其青梅竹马,他二人长大之后彼此间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于是两家便早已结下姻亲之好。直到老婆两年前死了,雷大鹏因顾着膝下独生女儿,加之上了年纪早已厌倦漂泊无定的日子,所以便没再干那到处奔波的走镖营生,只在家和女儿相依为命,梁易便也随了师父,只在家耕田种地过些清静时光,一来随师父安心学些武艺,二来也陪伴家中多病的母亲以尽孝道。雷、梁两家虽不在一处,却早已无分彼此胜似一家,所以,此时的雷小莺其实就已是梁易没过门的媳妇儿。
“姓刘的,你来作什么?快滚出去!”雷大鹏本在大声哭嚎,此刻一见推门进来的是平常自己最讨厌之人,顿时止了哭声,一抹眼泪起身瓮声瓮气吼起来,他嘴上一边嚷嚷,一边竟用一双大手来推刘五,也丝毫不顾在一旁烧纸钱的女儿劝阻。
面对雷大鹏有些莫名的蛮横,那刘五却并不理会,只抬臂挡开其双手,然后大步径自走到秦氏床边,隔着梁易,探手向躺在床上的秦氏头上摸去。
刘五的这个举动实显无礼至极,想那秦氏虽守寡多年,本是出了名的本分人家,寻常莫说与别的男人相触,便是话也多说不得几句,此时她若有知觉,只怕她早已坐起扬手去打来犯者的耳光了。见此情形,本已愤怒的雷大鹏更是惊愕异常,大叫道:“你要作甚么?”言语间已挥拳向刘五打去。
那刘五似并无半分反应,竟头也不回,任凭雷大鹏“嘭”一拳打在他微驼的背上,然而这一拳却并未止住刘五的无礼之举,稍即,他却又回转身来,随手一把撩开盖在秦氏身上的床被,竟又在床尾秦氏的头部、身上、足背等各部之上一阵摸索。
“活得不耐烦了?敢在死人身上捞便宜?!”这种在常人眼里看着足够无耻的举动,不光使得雷大鹏震怒,就连坐在那里呆若木鸡的梁易和抽噎着去阻挡爹爹的小莺一时也都猛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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