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你也发誓,你要是再犯,就叫我陆湛不得好死,叫我……”
卫蘅赶紧用唇堵住陆湛的嘴,等他胸口的那股气平了,这才挪开,低声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咱们只能看以后。可是,你也得承认,这里头太多的巧合,你又闭口不言,你若是肯讲一句,我也不会这样。”
陆湛承认卫蘅说的是事实,如今才了然彼此的信任如此脆弱,经不起任何试探,“是我太贪心了,想试一试阿蘅能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都相信我。”
陆湛不待卫蘅开口,又继续道:“起初我也以为映月是有了身孕,和气堂出了这种丑事,映月又自小跟着我,我不能不护着她,所以当时就下了禁口令。后来没想到映月是得了重病,循例这种丫头都是要挪出去的。哪怕是为着引泉也不能将映月移出去,既然禁了口,也不妨就在禁下去。去庄子上的那个婆子话太多,的确是我让人调走的。”
其他两处却是巧合。
卫蘅不能说陆湛错了,但还是道:“可是你这样试探我,难道不也是对我的不信任吗?”
陆湛没有分辨,继而道:“这一次只是幸运。庆幸于映月还是清白的,你这根刺才能拔掉是不是?”陆湛挥手阻止了卫蘅的狡辩,“你也不用争辩,如果你能相信,当时就不会看着方嬷嬷和映月一起进耳房。可是官场诡谲,人生际遇难料,以后我们未必能这样幸运,许多事情我也未必能自证清白。那时候,我又该拿什么来拔除你心头的刺呢,阿蘅?”
卫蘅没有说话,可是她明白,她对陆湛的不信任只是在映月一个人而已。而这也完全是囿于她前世的耳闻。是她想得太多,而被映月误导了,也许不关映月的事情,她是被她的记忆所误导了。
有时候卫蘅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重生这一世,带着前世的记忆究竟是好还是坏。
卫蘅拿起陆湛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我学着信任你,你也试着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陆湛没有回答。
卫蘅也知道陆湛心里的这个坎一时半会儿肯定过不去,她只能小心陪着不是。映月在知府衙门住了下来,依旧在前院服侍,她虽然病着却不肯休息,说是怕一歇下来反而没有精气神。
加之陆湛如今忙于市舶司的事情,映月对数目的敏感和过目不忘的本事的确能帮上陆湛不少的忙。
卫蘅如今才算是明白,陆湛为何一直给映月那么多优待了,的确是不逊色于男儿的女子。
那件事之后,卫蘅第二日就想去给映月道歉的,看到映月时,话都到了嘴边了,却被陆湛拦了下来。
“为什么不让我跟她道歉啊?”卫蘅生怕陆湛对映月产生过多的愧疚,要愧疚就让她一个人愧疚好了,除了陆湛,映月要什么补偿,卫蘅都能答应。
陆湛淡淡地道:“那日她去花园,的确有误导你的嫌疑。”
卫蘅看着陆湛,赶紧地拍马屁道:“三爷,明察秋毫。”
陆湛连一个笑容也懒得施舍给卫蘅。
两个人这几日虽然依旧同房,可是陆湛缺连一根手指也没碰自己,卫蘅自知有愧,简直是夹着尾巴在过日子。
到四月里,陆湛收到内阁行文,朝廷还是没有完全放开海禁,高阁老等人拟出来的意见是,施行通关证来管束,凡是要下海的船只,必须拿到通关证。
“这是要将海上贸易这一块大肥肉都集中到几个人的碗里啊。”陆湛的幕僚兴公道。
“高阁老出自福州府,高家在闽县可是豪户,想来也是瞅准了这块肉的。这无可厚非。”肖先生道。
“大人怎么看?”兴公问,“高阁老毕竟是大人的老师,用通关证也能收起税收来。”兴公先就为陆湛安排了梯子下台。
陆湛沉默良久后才道:“我是怕通关证一出,所有的利益都集中在了几个人碗里,那些眼红的,既然走不通正道,就只能走邪路。从此海上恐怕不靖。”
“这,不会吧?”肖先生皱了皱眉头。
陆湛站起身,叹息了一声,“还是太急躁了,如今还不是咱们说的话能管用的时候。”
士子的无力,就在于满腔的抱负无处施展,却不得不先和光同尘,盼着登上顶峰的那一日。可是真到了那一日,昔日的抱负还有没有,却也未为可知了。
通关证一出,江南的豪富大商蹦跶得就越发厉害了。陆湛这个松江市舶司的手里就掌握着国朝三分之一的通关证,他自然成了最抢手的香饽饽。
只可惜陆湛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到现在江南的巨商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打动这位松江知府。
有那老谋深算的按兵不动,也有那根基浅、眼皮子浅的横人,就开始软硬兼施了。
陆湛应苏州知府羊知玉的邀请到苏州出席花魁大赛时,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人。他住的“俞氏园”,这是致仕的前云南巡抚的俞易川的宅子。
俞家以前并不是什么大户,兴起来也是在俞易川出仕之后,其后再无子弟考中进士,如今在苏州城里只能算二流人家。也正是这样的人家,既品尝过权势的甜美,又经历过人情的酸辛,才格外的留恋富贵权势,也才有破釜沉舟的胆子去算计陆湛。
说起来手段真是不算高,对付男人无非就是钱、权、色,前二者陆湛都不缺,所以俞家只能出第三招,还牺牲了一个俞家的嫡女。
俞幼春不过是在陆湛的屋子里端了一杯茶,陆湛只当她是俞家的婢女,凭俞幼春的姿色给卫蘅提鞋也不配,勾引起人来也是扭扭捏捏,陆湛看得眼睛疼,哪里能将她看入眼。所以在俞幼春脱掉衣衫要自荐枕席的时候,陆湛只是冷冷地请了她出去。
原本没什么事情,但是第二天俞家就闹出来,说是陆湛强占官宦人家的女儿,要他负责。
俞幼春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验身也的确是失了清白。
俞易川的儿子,俞幼春的父亲俞令贤冷脸道:“陆大人若是看中小女,同我们做父母的商议一下,以咱们两家的交情,难道我会不许?可为何行出这等禽兽之事,叫幼春以后还怎么见人?”
“令贤。”俞易川阻止了俞令贤道:“既然陆大人看中了幼春,如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说这些又于事无补,又不是什么好事,遮掩还来不及。也是幼春自己不检点。”
俞易川看向陆湛道:“都是老夫教子无方,叫他养出了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陆大人请回吧,老夫这就让幼春自行了断,也免得咱们两家蒙羞。”
姜还是老的辣,年轻的一上来就是逼人就范,老的则以退为进。
“老爷,我就这么个孙女,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俞老夫人哭着转而向陆湛,“陆大人,你也是读圣贤书出身的,如今欺负了人,难道连一句话也不说,眼睁睁看着我们幼春去死?”
陆湛淡然地坐在椅子上,抚了抚搁在腿上的玉佩,“事情如何咱们心知肚明,下官自然会向皇爷上折子自辨的。”
俞易川一声冷笑,眼前的人到底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件事的厉害,“陆大人不知天高地厚,乾嘉十年的白首辅是如何下台的你应该听说过吧?”
白乐居才华天纵,是文坛领袖,诗、书双绝,更是官居首辅,最后的落败说起来还真是惋惜。不过是对手传他与寡居的儿媳妇通奸,污了他的名誉,最后落得被贬岭南。
这种绯色之事,一旦沾染上,就是说不清道不明,越说叫人越觉得你心虚,所有书上劝人要爱惜羽毛就是这个道理,千万别让人找到能下嘴的地方。
陆湛站起身,“我看俞姑娘还是留着呗,好歹是条人命,你也为自己的子孙后代积点儿德。至于今日之事,下官自然会上折子自辩的,老大人最好也赶紧托人写了弹劾我的折子先递上去,这谁先说谁后说的差别,老大人浸淫官场数十年想来肯定比下官更明白。”陆湛说话,就掸了掸袍子离开。第二日就回了松江。
兴公和肖先生闻听此事,都道:“世上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
“可是大人,这种事情瓜田李下,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若是俞大人真的上了折子怎么办?”肖先生问。
兴公捋了捋胡子道:“季甫你糊涂啊。大人这是另有妙算,正好借着这件事,离开松江这是非之地。”
陆湛笑着点了点头。
“可这毕竟是自污官声,于他人今后可是大大的不利。”肖季甫道。
陆湛道:“我升得太快,这本就是官场大忌,也让其他人忌惮,皇爷有时候也觉得这件事太为难,出了这件事,正好韬光养晦。如今高阁老插手海事这一块,我并不看好,若是留在松江这才是断送前程。”
兴公道:“是了。这风流事,乾嘉朝的白乐居不能做,那是因为他自诩为文坛泰斗,又是理学名家,可是咱们陆大人可是卫玠、潘安一样的美男子,风流只是佳话,不风流都说不过去。有时候,这样反而好行事。在皇上眼里,一个有缺点的臣子,可比完美无缺的圣人好用多了,可用可退,这才是最趁手的。”
肖季甫这才恍然大悟,陆湛虽然年纪轻轻,却比他还更深谙官场的规则,也更懂永和帝的心。
“这件事不能只有俞家上折子弹劾。兴公、季甫,你们让其他人也赶紧上折子弹劾,无比要让皇上觉得,是江南整个官场都容不下我。”陆湛道。
群起而攻之,永和帝自然就能知道背后的事情不简单,这些桃色绯闻,不过都是幌子而已。
虽然永和帝能看出这是别人赶走陆湛的幌子,但是其他人却未必看得透。
待陆湛议完事,看过兴公和肖季甫代别人拟的弹劾折子后,三更已过。引泉上来服侍陆湛安歇,“三爷要回嘉润堂么?”
陆湛揉了揉眉头问:“杭州那边的消息传到这边来了吧?”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三奶奶听到风声了吗?”
引泉道:“今日有掌柜的来见过三奶奶。”
陆湛叹息一声,“歇在签押房吧。”一日劳顿,陆湛可不能肯定自己能有耐心去哄卫蘅。
卫蘅提着装着百合莲子羹和糕点的食盒到签押房这边时,陆湛刚歇下。
“三爷睡了?”卫蘅问引泉。
引泉为着映月的事情,对卫蘅并不待见,只道:“三爷已经歇下了。”
“我进去看看。”卫蘅道。
引泉跨前一步,“三爷累了一天,才刚从杭州赶回来,三奶奶若是有事,请明日再来。”
卫蘅退了一步看着引泉,不是不明白引泉对她的不敬出自哪里,只是看他还是碍眼,因而转过头去看着南慧道:“你同引泉说会儿话。”
南慧点了点头,从她被卫蘅撵回去,又被陆湛送回卫蘅身边后,她的主子如今就只有卫蘅一个人了。
而南慧和引泉哪里又是再说话,根本就是一言不发就开始过招。卫蘅像兔子一般,一溜烟就窜入了陆湛的房间。
此时陆湛已经坐起了身,冷冷地看着卫蘅道:“三奶奶可真是长本事了啊。”
卫蘅将食盒搁在桌上,又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搁好,这走到陆湛的床边坐下,抱了他的手臂嘻嘻笑道:“三爷饿不饿,要不要用些点心?还有败火的百合莲子羹。”
大约是陆湛被卫蘅都给弄怕了,听见“败火”两个字就眯了眯眼睛。
卫蘅一看陆湛的表情,就知道糟了,又说错了话,赶紧将手指放到嘴上,“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卫蘅坐起来跪在陆湛的身侧,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两口,“三爷,如今蒙了不白之冤,妾身是特地来安慰三爷的。”
陆湛上下打量了卫蘅一番,冷淡地道:“这一次那位俞姑娘可是破了身的。”
卫蘅被陆湛刺得脸一红,知道他还在嫉恨前事。卫蘅换了个姿势,坐入陆湛的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我有其他办法验身,不过须得三爷辛苦一下,配合妾身。”卫蘅伸出小粉舌在陆湛的耳廓上舔了舔。
陆湛的眼睛又是一眯,这一次低头认真打量起卫蘅来。
发色如黛,干净简单的发髻上只戴了金刚石发箍,越发衬得她一双清澈透亮一般的眼睛里,仿佛春水里落入了繁星。肌肤在灯光下洁白莹润得仿佛半透光的白玉。
夏日衫薄,卫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霜白地织金粉色折枝牡丹纹的夜雪罗襦裙。夜雪罗,顾名思义,夜间穿起来,在月光和灯光的映衬下,仿佛雪光一般,卫蘅的这一袭叠纱罗裙,将她包裹得如梦似幻,仿佛被雾裹云遮的琉璃美人一般。而粉色的大朵牡丹,则叫人口舌生津。
两掌宽的粉色夜雪缎的束腰,将卫蘅本就纤细的腰肢更束得仿佛一掐就能断。
最要命的是那领口,宽得有些离谱,低得也有些离谱,从陆湛的这个角度望下去,越过卫蘅精致的锁骨,还能隐约看到那雪色山岚的峰峦。
“要我怎么配合?”陆湛一把掐住卫蘅的腰道。
“让我验一验三爷的能耐就知道了。”卫蘅轻声道,虽然红着脸,可也强忍着羞涩没有低下头。
陆湛轻笑出声,“找死是吧,卫蘅?”
找不找死是另说。但是卫蘅的身子的确娇气得厉害,嫩得仿佛豆腐一般,一戳就是一个印,偏偏她又爱美,将那贵方娘娘的香身方还有华思珍给的嫩肤方一直用着,那一身雪白简直叫一个滑不留手,非逼得陆湛使劲儿才能握住,可可不就是自寻死路么?
且卫蘅自己为了讨好陆湛,从上次两个人闹开之后,这一、两个月里,她还用了缩阴方,简直是要逼得陆湛跟她同归于尽的节奏。
天将放明的时候,陆湛才压着卫蘅道:“验身的结果如何?”
卫蘅累得眼睛都张不开了,陆湛昨夜简直就是没拿她当人一般,变着方儿的欺负,他素来在这件事上就有手段,可是昨天晚上,卫蘅才算是见识全了。
卫蘅强打起精神,转过身,抬手摸了摸陆湛的脸颊,然后挺起腰亲了亲陆湛的嘴唇,“我相信三爷,三爷还能相信我吗?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就知道三爷一定是被冤枉的。”
陆湛翻身躺下,“哦,这一次三奶奶怎么就信了?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难道就没有众口铄金?”
卫蘅将头挨到陆湛胸膛处,听着他的心跳道:“我本来就相信你,以前我只是怕映月跟你这十几年的情分太重,我……”卫蘅再也不想提起旧事,在陆湛胸膛处轻轻咬了一口,“是因为你太出色了,我才会担心嘛。”
“少给我灌*汤。”陆湛拍了拍卫蘅的后脑勺,“若是俞家那姑娘生得我们阿蘅一般美貌,指不定我就顺水推舟了。”
卫蘅往上蹭了蹭,同陆湛头并着头互相凝视,卫蘅趴着道:“不是*汤。不过,经过这件事之后,我觉得也不是坏事,至少我能保证全心全意的相信你。”
陆湛看了卫蘅良久,才叹息一声。这话不管真假,他也拿卫蘅没有奈何,谁让他哪怕再生气,也舍不得冷对她。
卫蘅缩入陆湛的怀里,“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陆湛道:“你若是一直都这样贴心解语,我自然不会生你的气。”
卫蘅兴奋地道:“我不仅是你的解语花,还会是你的小棉袄。”
陆湛拧了拧卫蘅的脸蛋,“你算什么小棉袄,我看你是千金裘才对。”
卫蘅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的千金裘?”
陆湛道:“不是。那我可舍不得,用五花马换了酒就行了。”
“那为什么是千金裘?”卫蘅趴在陆湛的胸膛上问。
“千金裘就是贵重得让人舍不得穿,华而不实,一点儿不耐用,还得怕她被玩坏了,偏偏千金裘还娇气,一生气就掉毛。”陆湛笑道。
卫蘅知道陆湛这是讽刺自己爱炸毛的脾气,还带着荤、话调、笑她,她嗔道:“我不当千金裘,就当小棉袄,一直穿着,也不怕坏的那种,最要紧的是拿出来也换不了几个酒钱。”
陆湛朗声笑道:“可惜你天生就是千金裘。”
末了,陆湛又低声道:“不过,这会儿你愿不愿意当玩不坏的小棉袄?”
卫蘅哀嚎一声,和好了,千好万好,有一宗不好就是,陆湛又可以随意地变着方儿的折腾她了。
天将明的时候,映月挽着包袱立在签押房外。
引泉上前道:“你来跟三爷告别?”
映月点了点头,她的病需要华思珍照看,可华思珍在松江府并不会久留,所以映月也只好跟着华思珍走。
“三奶奶在里面?”映月问。
引泉点了点头。
映月惨淡一笑,“三爷是宁可负了天下人,也不肯负她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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