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伸出手猛拽起床边的钟绳。房子里回荡起那熟悉的叮々当々的轰鸣,接着响起一阵狗的刺耳的狂吠。我收住话头,但她好像要发脾气似地说,“讲下去。你们旅行团怎么啦?”
“他们在星期六早上返回了伦敦。”
“所以,你现在可以单独行动了?是吗?那个傻妞跑到哪儿去啦?哦,你在这儿哪!你刚才见鬼去了吗?”哈莉德这时匆々走进屋来。她的样子很惊惶。
“给我烟管。”姑奶々急躁地说。
哈莉德三步两步向梳妆台跑去。我愕然地望着她。假如不施加赫斯特斯坦厄普夫人所惯用的皮鞭加棍棒的高压手段,我难以想象得出有谁能镇住哈莉德。接着我发现在床后墙壁的高处钉着两对木桩。一根木棍和一只步枪分别架在上面。我难以置信地眨眼望着它们,现在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这里竟然……
那姑娘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木盒子和一只烟嘴,将烟嘴安在床边的一根长管小烟袋上。我看见她向莱恩曼迅速扫了一眼,莱恩曼生气地点々头。这便是哈莉德紧张不安的原因,她处在一个仆人的左右为难的境地:这个主子吩咐她干的事另一个主子却反对。
莱恩曼凑到我耳边说,“我无法请你吸咽,她只主张吸生烟叶,恐怕气味很恶心。”
哈莉奥特姑奶々对着烟管吸了一口,问,“你喜欢大马士革吗?”
“一般。但遇到件好事;我碰上了查尔斯。”
“查尔斯?”她尖声问道,哈莉德和莱恩曼马上互相交换一个眼色。“见鬼,我侄子查尔斯来这儿干什么?”
“噢,不是查斯大叔,”我忙说,“查尔斯是我堂兄。他明天到黎巴嫩,极想来看望您。”
水烟袋咕々直响,她透过烟雾向我眨巴眼睛。空气变得刺鼻,令人窒息;我真得马上离开此地。
“您一定记得查尔斯的!”我说,“您最宠爱他了。”
“当然,当然。我一向喜欢漂亮的男孩。不错,不错。”她默々地吸烟,独自不断地点头,然后卸下烟管的烟嘴,交给哈莉德。她的一双黑眼睛直盯住我的脸。“你长得很像他。非常像他,”她还在一个劲地点头,扯拽住大方巾的双手颤悠起来。
“哈莉奥特夫人,”莱恩曼突然叫道,“我再说一遍,您现在该吃药了,休息一会儿吧。曼塞尔小姐——”
“是啊,”我说着站起身。并感到皮肤一阵发热。“那我怎么对查尔斯说呢?”
“你向他转告我的问候好了。”她嘶哑着嗓子轻声回答。
“只是——”我茫然地望着她。“他明天晚上能来吗?等您方便的时候接见他。要不就星期一?”
“不。我不见他。虽挺愉快,但已够了,”她又语气和善地补充,“我是个老太婆,可能很任性。我已选定自己的生活方式。”
“查尔斯可要大失所望了。您是他最敬仰的长辈。”
“我主意已定。”她一挥手,红宝石又闪了几闪。
我不再坚持。“我去转告他。听说您身体这么好,他一定很高兴。”
“孩子,你现在走吧;我累啦。我一死约翰就会通知你们。你这姑娘长得挺俊,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谢々您允许我来见您。”
“晚安……哈莉德!整々一夜了,我的药还没准备好!”
莱恩曼已经领着我走向门道。我回首张望。哈莉德正摇晃着一个小瓶向手心倒东西。她身后的那张床已变作一堆模糊不清的隆起物。接着,一个灰色的小玩意快速移向它。我身上顿时生出鸡皮疙瘩,以为在这卧室里竟还有老鼠!但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半大的猫跳到了床上。一只苍白的大手伸过来抚摩它。
有猫!怪不得我混身发热,不自在。我患有真正的猫恐惧症。我虽喜欢它们的模样,但不能与它们待在同一间屋里,甚至有时我壮胆触摸一下猫,过后几乎就会病倒。在我看来,猫便是恶魔。
我匆々跟着约翰莱恩曼的手电光走出去。一边想象着自己该怎样向家人汇报:“她有病缠身,年迈苍衰,遁世隐居——”但这些词汇均与她接见我时的古怪声调格々不入。与她将查尔斯拒之门外的态度也不协调……
约翰莱恩曼将手电筒朝上扬一扬,照亮我的脸。“怎么回事?你冷吗?”
“不,不。只是那个烟叶——”
“仅仅如此吗?这场会见有没有烦扰你?”
“有点儿紧张,”我承认。“我不大老练。我是否烦扰了她?”
“哦,说烦扰还是轻的。她挺喜欢前面的谈话。只是那位堂兄查尔斯,你要是事先告诉我就好了。我说不定能设法说服她。”
“是啊,我太笨了,”我非常后悔地说。“我有个念头,想亲自探々水的深浅。查尔斯一定会对我发火的。姑奶々过去肯定谈到过他?”
“那当然。好了,转告他,先把这事搁几天。我尽力想々办法,然后与你联系。”
“谢々您。”我说,“我转告他。我敢肯定,等姑奶々有空再考虑考虑时,她就会转变
态度的。”
“比这更绝情的事儿她也做过,”约翰莱恩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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