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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振武从老耿头的坟前回到家里就病了,一连高烧了好几天。郭清泉和郭芳草轮流守在他的身边。巴雅尔也过来看了几次,又让阿妈给熬了些草药,第三天晚上,郭振武感觉轻松些。他慢慢地坐起来,看着冯淑琴还有几个孩子都在自己身边,心里宽松了许多。他坐起来靠在墙上,冯淑琴递给他一杯水,郭振武慢慢地喝着。多少年了,很少有病,这一次病得不轻,郭振武自己都感觉到了。这段时间,老耿头的影子一直在自己的眼前晃动,只要闭上眼睛,老耿头就站在自己面前。郭振武心里矛盾,他没有想到,鬼子这么残忍。面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们竟然毫不掩饰地杀人,这让郭振武心里堵得慌。还有阿爸,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靠山村平静了多少年了,现在这是怎么了?郭振武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郭清泉看着郭振武说:“爹,感觉好点吗?”郭振武点点头,他看看郭清泉,又看看郭芳草说:“这段时间啊,别出去了,兵荒马乱的,到处是鬼子,小心点好。”郭清泉答应,郭芳草不平地说:“怕什么,这是咱们的地盘,凭什么就让他们横行霸道。”
郭振武又叹了一口气,他看看郭清泉。郭清泉这段时间明显地瘦了,老耿头的事,他跑前跑后的,没少操心。这是郭振武安排的,也是郭清泉自己愿意的。老耿头就这样孤独地走了,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郭清泉义不容辞地担当起来。他们知道,耿虎是好人,虽说当了土匪,可是他没祸害过靠山村的老百姓。从他上了山,靠山村一直没有胡子来过,就连小偷小摸的人也不见了。所以,靠山村的村民感谢耿虎,没有人拿他当土匪。相反,全村的人都把他当做英雄,当成看家护院的英雄。虽然耿虎不在家,老耿头也声明和他断绝关系,可是,村民们一直敬着他,都说他养了一个好儿子,你就是靠山村的功臣。可是,老耿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说走就走了,而且走得那么突然,那么让人无法接受。郭清泉也叹了一口气。
郭芳草把阿妈熬好的药递给郭振武说:“爹,喝了吧,刚刚热过,刚好和口。”郭振武接过药,喘了一口气,才把药喝了下去。郭芳草说:“都是那些鬼子闹的,还说什么帮助我们建立王道乐土,都是骗人的。我看,他们就是来掠夺的,嘴上说的好听,背地里净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我看,这些鬼子,不给他们点厉害,他们也不知道咱们的厉害。”郭振武又喝了一口水说:“芳草啊,这些话可不能出去乱说,这要是传到鬼子耳朵里可不得了。现在靠山村是鬼子的天下,咱们还是消停点吧。”郭芳草愤愤不平地说:“鬼子之所以这么猖獗,就是因为咱们都迁就他,他就以为咱们怕他,等我找到机会,一定也杀几个鬼子,让他们也知道知道,靠山村也不是好惹的。”郭振武听郭芳草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冯淑琴赶紧敲着他的后背。郭清泉看了郭芳草一眼,郭芳草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郭振武好些了,冯淑琴到外屋去生火,要给郭振武熬些粥,郭振武想吃,这么多天,身子折腾的没有一点力气,又吃不下饭去,今天感觉好些,吃点饭也许会更好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何况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当冯淑琴要去给他做饭的时候,郭振武点头。
喝了点粥,郭振武出了一身汗,等到身上的汗落下去,他感觉轻松多了,一时竟想下地转转。看着郭振武有了点精神,郭清泉的心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从上次进城回来,靠山村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虽然没能亲自看到,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当时的情景。老耿头的死,阿爸被鬼子抓走,还有爹被鬼子打,这些,郭清泉想起来就一阵气愤。潘富贵那天找他说,还要进一趟城,看看鬼子又有什么动向,郭清泉没同意。他想,现在正是鬼子着急的时候,我们还是尽可能地离他们远点,等过了这阵风头,我们再去也不迟。毕竟咱们是赤手空拳,什么武器也没有,鬼子可是荷枪实弹啊。潘富贵咬着牙攥着拳头说:“小鬼子也太欺负人了,早晚我杀了他们。”郭清泉劝慰着他,这种时候更要稳重,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让鬼抓到把柄,等把村里的事情处理完,咱们再想办法收拾他们。眼下,咱们得琢磨怎么对付靠山村里的鬼子。潘富贵挠着脑袋想不出办法,郭芳草说:“过几天,我们就去小黑山,听说那里就有游击队。”郭清泉摆了一下手,示意郭芳草不要再说下去,免得传出去。几个人又蹲在一起,小声地说了些什么才散去。
第二天一早,巴雅尔就端着一碗药来了,进屋就把药递给郭振武。郭振武接过药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把药喝了下去。巴雅尔看着郭振武把药喝了就说:“怎么样郭叔,见点效吗?”郭振武笑笑说:“好多了,多亏了你娘给我熬药。”巴雅尔笑笑说:“我们家谁有病,我娘就给我们熬这些东西喝,喝几次就好了。听我娘说,这些草药都是阿爸上山放羊的时候採回来的,治点小病还是管用的。”郭振武点头,巴雅尔接着说:“我们常年在山上,阿爸就教我们认识了很多草药,什么草药治什么病,我们牧民都知道点。”郭振武又一次点点头。看着巴雅尔,郭振武的心里不是滋味。
牧民生活是很苦的,常年在山上放羊,不管风天雨天,都得把羊放出去,羊群一顿吃不好就会掉膘的。要是秋天抓不好秋膘,有的老弱病残就很难过冬,那样的话就受损失了。牧民指望着什么,不就是那些牲畜吗,可以说,那些牲畜就是他们生活的来源。没有了牲畜就和农民没有了土地一样。阿爸放了一辈子羊,对于羊的习性非常了解,什么时候出场,什么时候接羔,什么时候转场等等掌握的非常好。所以,靠山村几户养羊的,都佩服阿爸,就连郭振武也佩服阿爸。
郭振武看了郭清泉一眼,又看看巴雅尔说:“巴雅尔,你娘还好吧?一会儿回去赶紧去放羊吧,让你娘多歇一会儿。”巴雅尔点头。郭振武又看看郭清泉说:“一会儿你也跟着巴雅尔去,你就跟着巴雅尔上山放羊,有事的话也好有个商量。”郭清泉答应。巴雅尔说:“郭叔,不用了,你还有病,让清泉在家照顾你吧,我爹他还要上山。”郭振武说:“还是让你爹好好歇几天吧,在鬼子那里待了一天,他的心情一定不好,就让他在家里歇歇。”巴雅尔又说:“阿爸不干,说什么都要上山,他说,这样的日子也不长了。”
郭振武愣了一下,他不明白阿爸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阿爸家在靠山村也生活了几十年,和这里的村民处得都很好,还没听别人说过阿爸的坏话。难道是因为小鬼子进村了,他们就想搬家?郭振武自己想着,脸上流露出惋惜的神情。
阿爸回来那天,刚一进村口,就听见潘二河喊着:“阿爸回来了,阿爸回来了,巴雅尔,你阿爸回来了。”潘二河的喊声很大,几乎整个村子都听见了。有人扒着门往外面看着,也有人远远地站在墙边看着,确定没有鬼子跟在后边才出来和阿爸打招呼。一会儿,阿爸家门口就占满了人。村民们问这问那,问了好多事情。从他们的眼神中是想了解,阿爸挨没挨打,鬼子都说什么了。有人上下打量着阿爸,似乎在阿爸身上寻找,阿爸有没有受伤。还有更重要的就是,阿爸把煤矿的地址是不是告诉给了日本人。
阿爸和来人打着招呼,潘二河站在一旁,不解地看着阿爸,他觉得不可思议,就在刚才,自己怎么问阿爸,阿爸就是不说话。那时候,潘二河真的以为阿爸受到了惊吓,不会说话了。可是只一会儿的工夫,阿爸就说话了,而且和原来没有一点变化,这让潘二河有些尴尬,原来和小野商量的事情,也不好多说。看着阿爸和村民说话,潘二河也凑上前去,可是他刚要说话,就有村民躲开了。阿爸也不理他,潘二河觉得没趣儿。但是,小野交代的事情不得不办,他心里明白,得罪了日本人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郭振武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潘二河不管那些,还是站在那里拉着阿爸说:“阿爸这次在日本人那里很好,皇军也没有难为他,这不,我去了,和皇军说了不少好话,皇军就放人了。皇军还说了,谁要是知道煤矿的位置,立刻报告,皇军保证他享不完的荣华富贵。真正找出来煤矿,咱们靠山村也就发财了,是不是?”潘二河说完,有人撇了一下嘴,还有人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特别是潘二河说到“皇军”两个字时,不知是谁还喊了一声,接着就是悄悄地谩骂声。
阿爸挣脱开潘二河,往一边站着,潘二河又凑到阿爸跟前。他想让村民知道,阿爸这次能出来,没让日本人给杀了,是自己的功劳。要不是自己和日本人说情,说不定日本人不会放了阿爸。可是,他已经看出来了,村民不买自己的账,明显地和自己过不去。他还要说什么,村民们看见他还要说话,就往一边躲,潘二河就在后面跟着。二愣走到潘二河跟前,铁塔一样站在他面前说:“你跟着我们干啥,该干啥干啥去。小鬼子不是要给你荣华富贵吗,你快去享受吧。”说着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潘二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二愣用手指着潘二河说:“还嫌不够是吧,你把阿爸供出去了,你又把阿爸接回来了,好事都让你做了,你里外充好人,告诉你姓潘的,小鬼子要是再敢祸害靠山村,我就让游击队第一个收拾你,你听明白了吗?”二愣说完狠狠地“呸”了一口走了。
潘二河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靠山村把自己当成敌人了,和日本人一样。潘二河看着渐渐远离自己的人群,十分失落,毕竟自己也是村长,不管你们承认不承认,自己都是日本人任命的村长,毕竟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他紧走几步追上阿爸,伸手拉住阿爸的胳膊说:“阿爸,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呀,要不是我去求皇军,你能出来吗?还有,你在皇军那里一句话也不说,是我给你打的圆场,要不然皇军就会给你用刑,用大刑,皇军的刑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不死也得扒层皮。”阿爸又把潘二河的手甩开,回头看看潘二河说:“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没有你去求情,我早就死在日本人手里了是吧?”潘二河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是,就是。日本人不是那么好说话的,那天老耿头被杀你也在场,你知道,日本人有多狠吗?杀人不眨眼的。”
听潘二河又说起老耿头,阿爸停住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似乎要把潘二河的骨头看透。潘二河不管那些,站在阿爸面前接着说:“日本人本来不想放你,是我求的情。日本人说了,就你知道煤矿的位置,你一天不说,就关你一天,十天不说,就关你十天,什么时候说了,皇军找到煤矿了,采出煤来了再放你回家。你装哑巴,以为皇军不知道?皇军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没难为你。你看看这些人,还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告诉你,我现在好歹也是靠山村的村长,日本人有什么事情得找我。”潘二河自己说着,看上去有些激动,嘴角渗出发白的东西,潘二河用舌头舔了几下咽到肚里。
阿爸听潘二河说完,也有些激动起来,他拿着烟袋在手里晃了几下说:“这么说日本鬼子没杀我,我还得感谢你是吧?潘二河,我是一个牧民,天天和那些牲畜打交道,我和他们从来不说话,我只和人说话。和那些牲畜说话他们能听懂吗?”阿爸说着,又把烟袋在手里晃了几下。潘二河本能地摸摸自己头上那个大包。阿爸接着说:“你前脚把我送给日本鬼子,后脚又把我要出来,你想干什么?你就是想讨好日本鬼子。告诉你,在靠山村,只有郭振武是我们的村长,别人我们不认。你愿意给谁当村长就给谁当村长去,我们不需要。”阿爸说完转身进屋。潘二河还想说什么,看见阿爸进屋,自己张了几下嘴没有说出来。听见阿爸用力地把门摔上,潘二河才嘟囔了几句转身走了。
潘二河走了,不过,他没有回家,而是又去了村部。潘二河一边走一边想,为什么自己当这个村长就没有人支持,而郭振武当这个村长,大伙就前呼后拥的。他感到失落,感到很没面子。要不是碍于自己刚刚当上这个村长,今天一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要知道,现在是日本人说了算,什么事情不按照日本人的安排能有好果子吃吗?看看今天那些人的表现,好像自己是瘟神似的,不用你们不拿我当回事,总有一天你们会求着我的。潘二河气急败坏地向村部走去。
阿爸回到家里就坐在炕上,阿妈赶紧过来,给他沏上一杯浓茶,又拿些奶豆腐之类的东西放在他跟前,然后静静地看着阿爸。阿爸看看阿妈说:“没事,什么事也没有,放心。”阿妈开始抹眼泪,然后坐在炕沿上。阿爸问阿妈:“巴雅尔呢?”阿妈抹了一把眼泪说:“上山了,一早就上山放羊去了。”阿爸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然后又把烟袋装满点着,狠狠地抽了一口。一股旱烟味又回到屋里,整个屋子温馨了许多。阿妈闻着浓浓的茶香,又闻着闻了一辈子的旱烟味儿,心里踏实了许多。
阿爸抽了几口烟,又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茶,才放下烟袋说:“小鬼子真是可恶,简直不拿咱们当人。还有那个潘二河,就是一条狗,一条背后掏羊的狗。”阿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阿爸说。阿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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