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简让她在别院暂歇,他先去见儿女。陈留心知他是先劝说女儿嫁给步六孤宗言,也就没提要跟随,让他一个人去了。陈留原以为谢简会在船上耽搁良久,没想才等了半个时辰不到,谢家儿女就来拜见自己了,她不由暗奇,难道郎君已经劝通长女?
等陈留见到谢兰因时,她就明白了为何谢简为何一定要尽快发嫁长女。随父兄一并前来的谢兰因,身着淡色的素衣,脸上脂粉不失,却纯色天然,当她款款走入室内时满室生辉,几乎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到她身上了,陈留只觉得呼吸微微一窒,这般的绝色、又是那样的身份,莫怪郎君不肯让她入长安了,她会让所有见她的男人疯狂。
“公主。”谢兰因正要对陈留行礼,却不料被陈留一下扶住,陈留对谢兰因笑道:“阿镜不必多礼。”陈留随是谢兰因的继母,可她还是梁国的皇后,陈留不想受她这一礼,“都是自家人,我们只叙家礼,阿镜唤我阿娘如何?”
谢兰因看着陈留满是笑意的眼睛,心头微松,公主性情看起来很好,谢兰因投桃报李,亲昵的唤着陈留:“阿娘。”
陈留听谢兰因肯唤自己阿娘,心里越发高兴,转身对谢简说:“郎君,我就从没见过阿镜这般人品的美人儿,你居然舍得她这么早嫁人。”
谢简道:“步六孤将军人品贵重,定会善待阿镜的。”
谢知扭头看着步六孤纮,他爹真人品贵重吗?还是她祖父见人说人话?
步六孤纮也刚知道谢家表妹会成为自己的继母,他以后要唤表兄为阿舅了,他茫然的看着谢兰因,继母现在看起来很温柔,她以后会成为别人说的虐待孩子的后娘吗?
谢知见步六孤纮脸上神色变变化不定,好奇的拍了拍他,他在想什么?见步六孤纮抬头看她,她立刻露出了一个比以前更灿烂的笑容,他是自己继父目前仅有的嫡子,也是继父的接班人,她要好好跟他相处,免得将来他跟阿娘相处不好。
步六孤纮看着像小仙女般阿妹,阿妹是继母的侄女,有这么可爱的侄女,继母也会很温柔,像大仙女一样吧?
陈留也注意到了侍女怀中粉妆玉琢的雪娃娃,这孩子就是广陵公主吧?看到小公主笑容灿烂,一脸都不认生,她欣喜的问谢兰因:“阿镜,我能抱抱这孩子吗?”
谢兰因将女儿放在陈留怀中,然后逗着女儿道:“阿菀,这位是大母,你快给大母拱拱手。”
谢知听话的团起小手给陈留做了一个恭喜发财的动作,喜得陈留直叫心肝,“她叫阿菀吗?”
“是的,阿菀是她的小字。”谢兰因说。
陈留问:“大名呢?”
“叫谢知。”谢兰因没说女儿的字,本来女孩子也不一定有字,有些重视女儿的人家也是等及笄时再给女儿取字。
陈留不通文墨,觉得“知”一字听起来雅致是雅致,但比不上宁馨那么甜美,不像小女孩的名字,可想到阿菀的身份,猜这字应该不错,阿菀可是梁国的公主,名字肯定是饱学之士取的,必然不会差。
陈留更喜谢兰因的名字,觉得她名字又雅致又好听,只是郎君说阿镜的名字都是他母亲取的,他母亲信佛,陈留也就没再多说。她受父亲影响颇深,信教不信佛,也不好给女儿带佛家含义的名字。
谢灏三人和几个孩子给谢简、陈留夫妻见过礼,陈留催他们下去洗漱休息,明天秦家就要过聘,谢兰因在陈留也待不了几天。
谢兰因一想到还有几日,便会长久见不到女儿,就抱着女儿舍不得放手,直到丫鬟来通报,步六孤将来前来拜见,她才依依不舍的将女儿递给侍女,吩咐侍女好好照顾女儿,她去偏厅吩咐丫鬟请步六孤将军进来。
“可他是最好的选择。”谢灏无奈道,“六镇之中只有三位柱国大将军——步六孤宗言、匹娄高和独孤雄,论英武独孤雄最弱,可匹娄高已垂垂老矣,膝下诸子对其将军之位虎视眈眈,匹娄氏若无良将,匹娄高一死,匹娄氏必乱。”
谢兰因不由点头,独孤氏是有可能乱,匹娄氏是必乱,大兄犯不着冒险,“那步六孤宗言呢?”
“步六孤宗言倒是正值壮年,英武过人又行事果决,颇有将帅之威,本来是最好的选择。”谢灏顿了顿道,“可惜此人性情甚是暴虐,我担心他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三人中唯有独孤雄性情温和,又喜汉学,我同他或许有缘。”
谢兰因道:“我没记错的话,步六孤宗言是汉人?”
“不错,他本姓秦,其父步六孤贺也是柱国大将军之一,被魏国先帝赐姓步六孤。”谢灏说着也想笑,这汉人看着像鲜卑人,鲜卑人却像足汉人。步六孤宗言本也是世家子,扶风秦氏自先汉起便是大族,素有“万石秦氏”之称。
只可惜到了汉末,扶风秦氏便衰落了,数代不出高官,后又因婚配寒门、胡夷,更为士族所耻,认为其婚宦失类,二十年前修订士族谱时已经没有扶风秦氏的名号。
谢兰因有些担忧的问:“万一独孤雄都不合大兄心意?”
柱国大将军是魏国实权武将中官阶最高者,再上去的武将官职都是虚职,谢灏可以从三人中选其中一人辅佐,但不能明面上对三人挑拣,所以他选独孤雄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要是跟独孤雄合不来,他暂时也不能另投匹娄高和步六孤宗言。
“那就先找个地方安置。”谢灏轻松道:“我也趁此机会多看些书。”
谢兰因微微笑道:“大兄不是爱读南华真经吗?若暂无人可投,或可注释南华真经。”
谢灏颔首:“真是如此。”
兄妹两人相视而笑,谢家是大梁的顶尖士族,士族辈出名士,谢家亦有名士,只是谢家的名士同真正的名士区别还是很大的。真正的名士无视功名利禄,视权利财富若粪石。而谢家的名士,从谢家先祖谢东山起,从来喜爱的便是权势。
谢东山隐遁山林,名声却远超其出仕的阿弟谢万,所谓的朝廷屡召不应,不过只是待价而沽。谢灏不过弱冠之年,在大梁时若不是被萧赜看中,以他的年纪资历也不可能担任太常寺卿这等清贵官职。而魏国没有萧赜,与其让谢灏扶持某个昏庸之徒,还不如潜心学习,以期将来一飞冲天。
谢知认真的听着母亲和大舅的谈话,心中安定,有这样的长辈在身边,她相信他们即使逃亡,日子也过的不会太差的。
谢兰因和谢灏闲话完,低头见爱女端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听着两人说话,不由笑着逗她:“阿菀,听得懂阿母和阿舅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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