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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紫禁城那位刘家人真的可谓勤勉到了家,朝上商政无论巨细,事必躬亲。据南书房那个常穿两茎青花补子的司礼监掌印老太监所传,从九月十四日到二十日的七天之中,天下各府衙所上奏章多达一千一百三十件,所言之事有三千三百六十一件,当朝天子朱批,少则一个字,览,多则上万字,以每件奏章一千字计,也要有一百一十三万字,这样算下来,他平均每天要批阅二十余万字,处理三百三十六件事。此外,他还要每天上朝接受面奏,接见各地来京击登闻鼓上告的耆民,接见朝觐官员,真可以说是日理万机。
感叹龙雀阁记录之全涉猎之广的某人,完全不知道龙雀阁之下方圆数里都被修建成了地宫,无数探子往来其中传送天下间各地秘辛,又经一批特殊人才整理分类,方才有了阁上的景观。
薛冬青驾驭九花虬上了官道,便拉了拉缰绳,不让它跑那么快,一边欣赏江陵美景甲天下,一边回忆着关于这次任务的信息。
突然,旁里冲出一个男子,蓬头垢面,身上衣衫大部分被带着尖的枝木刮坏,慌不择路。最值得人注意的便是他身后背了一副剑匣,黑檀木,上雕蟒纹,古朴而大方,与那落魄人的身份十分不相符。
男子窜上官道,正好遇上薛冬青驾马而来,本要相撞,薛冬青心神所致,左手缰绳一收,九花虬嘶鸣,前蹄跃起,躲过了男子。
薛冬青没做停留,扫了一眼那人古朴剑匣,拍拍马鬃,示意九花虬继续前行。
没走出几步,薛冬青眉毛一动,身后草丛中相继窜出几人,服饰杂乱,高矮不齐,却都气焰彪炳,手持刀剑,看那一脸匪气,绝非善类。
因为惊吓于薛冬青的九花虬而迟钝了片刻的落魄男子,没跑几步,便被那窜出的几个汉子围住,不用想,落魄男子全身值钱的恐怕就是那个剑匣了吧。
几个汉子不怀好意的看着男子,被其中那个子很高,左额有一道刀疤切了眉的男子指着道:“你倒是接着跑啊,爷看你能跑哪去。”
“几位爷别冲动,我这不是要跑,这不是想换个地方聊吗,你看这风景多好啊,没事打打劫,哦不,是谈谈心也舒坦啊。你们放空内心,听我说,我是江陵府苏州人,我爹是江陵巡抚,你们别抢我的剑,派人随我回苏州,我给你们每人一万两雪花纹银,决不食言。”
落魄男子大概也跑累了,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一脸赔笑着看向领头人。
那领头男子嘴角带着冷笑,讥讽道:“放你姥姥屁,你这样是朝廷二品大员的儿子,那我就是天王老子,你们信不信。”
旁余匪人哄堂大笑。
背着剑匣的男子蓬头垢面麻衣草鞋要多邋遢有多邋遢,显然和印象中那种玩鹰斗犬的膏粱子弟不是一个形象。
满头长发被一根木枝当成簪子束起的男子无辜的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要不你们去苏州打听一下,我也算恶名昭彰,称得上十足的恶霸,城中的小娇娘应该都认得我。”
“甭跟爷爷我在这打哈哈,叫你别跑你还跑,今天不仅要你的剑,老子还要打断你的腿。”领头男子一脸煞气,想必没少做这剪径的勾当。
陪着笑脸费尽口舌的落魄男子嘴角突然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变脸似得认真看向眼前这个要高过他一头的男子,淡然道:“其实我研究过面相之术,眉是保寿宫,断眉之人,便是折了寿命,大都活不久。”
男子一愣,随即大怒,这是骂我呢,手中那柄九环刀一横,冷哼一声,“我看你是死到临头不自知。”
余旁几人也是抱臂冷笑。
落魄男一点当俘虏的觉悟也没有,反而大大咧咧的看向几人,一脸欠揍样问道:“你们确定吗?要打劫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的我吗?”
领头人一阵愕然,这人莫不是吓傻了,我都准备拿刀砍你了,你咋还这么嚣张。
领头人抬起那柄九环刀,落魄男一看他真要砍,一直笃定的他赶忙摆摆手,腆着脸喊,“等等,喂,你不是路见不平的吗?”
薛冬青嘴角抽动,真的很想转头就走。
薛冬青从来没自诩他是个侠义心肠泛滥的君子侠客云云,也从来不会去做那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他始终自私的认为快乐是不能分享的,痛苦也是不能分担的,这些东西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去消化,当你遇到那些苦难时,若是不能直面解决,恐怕那些你认为不可承受的苦难还是会再一次很孙子的站在你面前,很欠揍的冲你喊来打我啊,这大概就是该死的人生,所以薛冬青也坚持认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针刺不到你身上你根本不知道有多疼,因为旁观者轻,轻松的轻。
若是以前他明知道眼前即将发生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不过的劫道事件时,肯定连头都不会回一下,那人被打劫一次,也许下一次就不会一点保护意识都没有的背着那么贵重的剑匣在野外乱逛了。可是当阿月离开后,在薛冬青无数个自责悔恨痛苦到以致辗转难眠的夜晚他突然如海上狂风暴雨中死死抓住身下那一叶扁舟的人,从不信报应不爽的他不可理喻的相信上了因果,就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坚定,如同一位三十年面壁不得法,一朝回头见花开的僧人一般顿悟了,在一只蚂蚁爬到他身上而没有掸去时,薛冬青虔诚的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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