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蛋上本该是灿若夏花,可是方医生只觉得心底铺开一望无际的冷。
冷到了四肢百骸,心里都在滴着冰渣。
她早该想到唐言蹊回来找她就没什么好事!
为什么她会天真地以为事情过去三五年了,陆家也不会再追究什么了,所以她就掉以轻心地回来了?
傅靖笙放下茶杯。
杯子磕在茶几上,发出一小阵轻响。
方医生心脏都跟着颤了颤,但她故作镇定道:“怎么可能呢?陆总是何许人也?放眼整个榕城,谁能胆大包天地害死陆总的孩子。”
傅靖笙挽唇浅笑,伸开十指,望着涂了淡色指甲油的手指,轻描淡写道:“我从小到大呢,每次一有点不高兴的事,我爹妈就特别心疼。”
“我爹妈一心疼我,就总是喜欢拿别人开刀。”
“虽然我也觉得这种行为不太好,但是——”傅靖笙抬眼,清澈明媚的眼底没有一星半点笑意,反而冷淡惊人,“我想想,如果当年真出了什么事,你应该逃命还来不及,自然是不会留在这里的。所以,你是偷偷留下的,还是偷偷回来的?”
方医生背上全是冷汗,“你别再胡说了!”
傅靖笙跟在江一言身边多年,上位者审视下属本事她也学了个七八分。
她说每个字时都刻意观察了对方的反应,最后几个字时,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都僵硬了。
“哦,原来是偷偷回来的。”傅靖笙笑笑,“看来你上面的人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是陆仰止吗?”她问,“还是陆仰止那个多管闲事的大姐?还是他那个当官的老爹?”
方医生不看她了,匆匆往外走去。
傅靖笙却不急不缓地直起腰身,“想走是吗?那你最好现在就回家收拾好东西带着一家老小赶紧走,越远越好。否则拖到明天早晨,我就能吊销你的行医执照,顺便把这家医院一起关了,省得碍眼。”
方医生气急,回头怒道:“是你们来托我帮忙做检查,你怎么这般欺人太甚!”
傅靖笙从善如流地点头应下她的指责,“对,我从小到大不知道被人骂过多少次盛气凌人欺人太甚狂妄自大放肆嚣张了,有别的词吗?听腻了。”
“还有。”她冷锐的视线把对方的手脚都钉住,“你知道你身为医生,昧着良心害死别人腹中胎儿,这是多大的罪过吗?”
“就算我动什么手脚,光用法律二字也能让你吃上几年牢饭!”
方医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没有,我没有啊!我没有孩子她腹中的胎儿!医者仁心,我怎么可能做……”
她惊觉自己说了什么,猛地又捂住了嘴不肯继续。
“你没有?”傅靖笙接过话来,冷冷逼视着她,“你没有,你没有我表妹的孩子为什么没了?”
方医生痛苦地摇头,“大小姐,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能说!这件事如果被陆家知道了,我一家老小都无路可走了!”
“呵,他们要杀人放火,你还跟着当帮凶。”傅靖笙拉下脸来,“陆家我是无能为力,但是你,我还不放在眼里。”
方医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太岁,如履薄冰地过了这五年,却栽在了这尊菩萨手上。
“我给你一条生路。”傅靖笙道,“只要你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就派人送你离开这里,陆家不会有人知道是你泄露的秘密。如何?”
方医生闭了下眼,“大小姐……”
“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方医生听到她的语气转冷,忙道,“我告诉您,您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
女人的目光往外飘了下,连声音都轻了,“我肯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否则,我会比你更不好过。”
若是她要将这件事告诉江一言,江一言第一个关心地肯定不会是唐言蹊的孩子是如何被拿掉的,而是——
她傅靖笙为什么会去医院见一个妇产科的大夫?
“告诉我,我表妹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方医生无力道:“大小姐,我说过了,医者仁心,我怎么可能昧着良心害死她的孩子。”
傅靖笙眼皮一跳,心跳都跟着漏了半拍,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念头划过脑海。
她张了张口,还没出声,便听对方道:
“唐小姐的孩子没有死,她的孩子七个多月,早产。”
傅靖笙瞳孔一缩,猛地坐直了身体,“你再说一遍?”
方医生吐出了压在心底沉甸甸的秘密,吸了口气,又缓缓重复了一遍:“唐小姐的孩子没死,早产了,是个女儿。”
“你说什么?!”
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门外,身形削瘦的女人满脸震惊地望着这一幕,手里拎得塑料袋也掉在了地上。
正是刚刚拿完药回来的唐言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