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钢炮开始轰门,几炮后,大门被穿透了几个洞。镇江山一看不好,忙对张喊:“大哥,鬼子的火力太猛,赶快带家人‘扯活’(逃跑)了吧!我在这‘顶’着!”
“撤不了啦,‘水没脖了’(被包围了)!”
镇江山喊:“快,快把老太太和孙小子藏起来,怎么也得给张家留条后哇!”
张开明一听,急忙跑到正房,一看孙小子猫在墻角,老太太早把窗扇打开了,双手拿枪,准备向冲进大门的鬼子射击。
“娘!快和小超躲躲吧!”
“你甭管我,把子弹簸箩给我。有我‘顶’着,小鬼子休想从大门进来一个!”
小志超一见爷爷进来了,央求道:“爷,快给我一把‘家伙’,我‘撂倒’他几个!”
“不行,“柴禾”(子弹)不夠用了!”张开明又急忙对母亲说,“娘,带小超躲躲吧?”
“躲啥?躲是个死,拼也是个死。杀一个夠本,多了算赚的!”
“娘,听儿一句吧,咱张家可得留条后哇!”
老太太一听这话,放下枪,把小超搂在怀里,眼泪就下来了。
“娘,事不宜迟呀,快藏后院的地窖里!”
三人急忙来到后院,打开窖门,让祖孙二人下到窖里,张开明把窖门盖好,留了气眼,培上雪。含着泪回到炮台。
鬼子久攻不下,便加强了炮轰。张家大院的墻倒了,炮台塌了,伤亡惨重。就在这时,日军突然接到命令,停下这里的战斗,马上向哈尔滨进发。
日军丢下被打死的鬼子走了,张家大院一片碎砖破瓦,尸体满地,目不忍睹。除了张开明、镇江山和几个仆人外,其余男女老少全部遇难。
张开明等人把地窖的祖孙搀出,又把亲人的尸体放入地窖摆好,掩好窖门,又培上厚厚的雪。镇江山道:“大哥舍了这个家吧!鬼子死了上百号,他决不能善罢甘休,快“扯活”吧!”
张开明含泪环顾了几代人辛辛苦苦置下的家业,全毀在鬼子的炮火中。他大叫一声:“我张开明不报此仇,誓不甘休!”
说罢对幸存的仆人说:“我张开明不能这样弃你们而去,我要把千亩良田分给活着的和遇难者的家人们,现把地契交给你们,并拜托诸位安抚好不幸者的家属。鬼子不灭,这个家难回啦!各位好自为之吧!”
张开明带上金银细软,同镇江山一行四人纫镫上马,忍痛而去,消失在大年三十的寒夜里……
大年初一(一九三二年二月五日)鬼子攻占了哈尔滨,下午三时许,鬼子列成二十人的方队在街上示威,至此东北三省全部沦陷。
张开明同镇江山和祖孙共四人,连夜逃到松花江北岸的妹妹家暂住下来。后来听说日本人扬言要抓张家活着的三口。张开明一看大事不好,便同镇江山商量,决定入伙,要跟鬼子斗到底。可老母和孙孙咋办呢?觉得住在亲戚家不把握,鬼子会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思来想去,张开明决定将祖孙委托给忘年交——德兴东油坊的掌柜刘福生。
提起刘、张两家的关系,早在光绪末年,刘的父亲刘万胜与张开明结为盟兄弟。刘万胜去世后,刘福生一直把张开明当亲叔对待。民国元年,也就是宣统退位那年(一九一一年),刘从一个学徒的熬到了永升源粮栈的二柜,赶巧大掌柜要去牡丹江发展,想把永升源粮栈出兑。刘有心兑下,可他把房、地都卖掉也凑不足兑下永升源的钱。他想求助于大财主张开明,于是骑上刚刚从赛马协会买来的西伯力亚奥尔洛夫斯基种马,来到薛家店的张家大院,马见来到生地,扬头咴咴一叫,腔腹共鸣,惊动了嗜马成癖的张开明,急忙来到院中,高声道:“好马好马!哪位贵客驾临?”
仆人忙报:“是永升源刘二柜驾到。”
“快请!”
张眼珠不错地端详这匹枣红马,白头囟儿,四个白蹄,宽裆细腰,眼明耳尖,毛管唰亮。于是赞道:“真是宝马啊!”
“盟叔可好!侄儿前来探望!”
“不必多礼,贤侄,何时得到的这驾宝骑?”
“这是从赛马场买来的淘汰种马。”
“多大牙口?”
“二十岁了。”
“贤侄上点心,再碰上这样的好马,给盟叔弄一匹。”
“嗐!还等啥,这匹马我就送给盟叔了!我忙生意,也沒功夫遛它。”
“那哪儿成呀?你屁股还沒把鞍子焐热就给我啦?”
“孝敬您还不应该吗!”
“这话我爱听。花多少钱?”
“盟叔,您咋还提钱呀?这‘盟’字您若是不要,我拿钱就走,咋样?”
“世代之交,怎么不要这‘盟’字呢?”
这时就听屋里喊:“开明啊!你这人可也怪,客人来了,咋还在当
院唠嗑呢?还不快请进屋!”
张开明光顾看马了,把这茬给忘了,忙回话:“娘,我听见了!”
刘进了屋,拜见了奶奶后,二人到隔壁谈话去了。
爷俩谈完马,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摆上酒菜,张问:“贤侄,这回下乡是找盟叔有啥事吧?”
“侄儿还真有一事,求盟叔作主。”
“啥事儿难住啦?快说!”
“永升源粮栈大掌柜的要去牡丹江做生意,想出兑永升源,您说咱该兑不?”
“兑呀!做生意的哪有不想当头柜的呢?”
“粮栈的大院加上制米设备,还有些余料总共出兑八百银元,我能筹到四百五拾块,还差不到一半。盟叔与永升源傅大掌柜交情甚厚,想请您给说个情,担个保,宽限我一年半载把钱付齐,您看行不?”
“还差三百五……不就是三百五十块大洋吗?咱不欠他的那份情,我给你拿。只要你不给盟叔丟面子就行!”
“谢盟叔!”
“说谢就外了!想当初你爹主管三十二屯时,是名振一方的好乡官,可你爹沒嫌弃我张开明,与我栽香结拜,拉扯我几十年,渐渐有了这个家业。虽然你爹乘鹤仙去,可盟义尚存!前人开路后人随嘛,刘、张两家不论世态如何,也要守盟奉义,代代传承啊!贤侄你这是干正业,当叔的能袖手旁观吗?”
“谢盟叔器重,侄儿定以企兴业达来奉报!”
“我等着!”
饭后刘起身告辞,执意把奧尔洛夫斯基种马留下,张也以良驹回赠。后来这匹马与蒙古良种马交配,产下与此马毛色一样的儿马驹,取名雪里红。张开明亲训这匹马驹,一打手势马就知起、卧、走、停。吹不同的口哨马就知主人要干什么。张开明整日手不离缰,有时午觉都睡在马厩里。良马比君子,后来雪里红几次险境救主,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单说刘兑下了永升源,改名为德兴东粮栈。三年后德兴东有了发迹,从德国购进当时世界最先进的水压式榨油机,又兼营起油坊。
正因为刘、张两家有这样深厚的交情,张家有了难,在走投无路之时,张开明才把母亲和独苗孙子托庇于德兴东刘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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