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当张逸民得知是请人解救刘掌柜时,他做了妥善按排。
陈静儒来到西餐店尚未坐稳就道:“治平兄,你我同窗多载,亲如手足,何须到这高雅之处?”
治平道:“此店是叔父的挚友开设,我们可尽意享用。”
饭店的服务生上穿白色衬衫,套黑色西式马甲,领系黑结,下着青裤,胳膊上搭着板板整整的白巾,彬彬有礼地将酒菜摆上。张老板过来关照:“请二位慢用,有事请按电铃。”说完走出房间,把门严好。
二人先聊了代书房的生意,当酒菜用了过半,陈静儒发现治平没了那以往的谈笑,却是眉头紧锁,于是问:“治平兄,今日言迟语淡,必有心事吧?不妨说出来,小弟为你分忧。”
治平长叹一声,把老叔被押之事讲了一遍。陈静儒听罢大叫一声:“啊呀!原来豆油配给所的刘经理就是老叔哇?!不是经营油坊吗?”
“嗐!油坊早被当局给强制关闭了,才经营了豆油配给所。静儒,这么说你知道这个案子?”
“是呀!我整理文件时看过这案卷,是一个日本人举报的,叫江良……什么来着?”
“江良力士?”
“对,就是这个名字!听说老叔被打得遍体鳞伤。可什么也沒承认。”
治平问:“是以什么罪名?”
陈静儒低声说:“告老叔身为豆油配给所经理,擅自占用统配豆油,为其侄儿大办婚宴。触犯了大满洲国的豆油统治法,此属经济犯罪。”
治平道:“静儒,老九结婚是操办了,可用得都是油窖里的陈豆油,不在统配之内呀!”
静儒问:“他与老叔有恩怨吗?”
治平搖头道:“沒有。人在矮檐下哪敢不低头哇!老叔事事都敬着他……不过老叔说过有一件事沒应他。”
“啥事?”
“大概去年初,江良找老叔商量要租用整个豆油加工设备。可这设备是哈尔滨仅有的德国最先进的水压式榨油机,是老叔的命根子,当时被老叔宛然拒绝了,但事后沒看出他对老叔有什么不满。”
静儒分析:“我想恰恰就是因此而引起的,在满洲谁说了算?人所共知,是日本人!他想要的,无不得到。你想他是老叔的顶头上司,现在老叔的命就握在他手中。他寡廉鲜耻,先把人抓进矫正辅导院,再通过他保释出来,从中诈取钱财,归期末了不知真情的还得感激他,这比绑票还狠毒哇!”
“静儒,你我兄弟一场,这件事愚兄就仰仗你啦!”
陈靜儒沉思片刻道:“既然是江良,咱一定在他面前装作不知是他所为,求他出头保释老叔,不管他要多大代价,索性都依他,只要人出来就行。另外矫正辅导院里的事由我去做,让老叔免受重刑。”
听到这治平从腰中掏出一沓钱:“静儒,拿去打点上下吧!”
陈忙打断:“治平,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这不也是我陈静儒份内的事吗?今天就喝到这,你马上想法儿满足江良的要求,一定得买服住他。我马上回矫正辅导院,事不宜迟,咱分头快办!”
二人分手后,刘治平马上赶回家中,把情况跟老婶学了一遍。气得太太咬牙切齿:“江良的心让狼吃啦?咱家月月给他送礼,年年进贡。可到头来,好心换来驴肝肺!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你弟弟又小,一时我也没了主意,现在你就是咱家的主心骨,你说该咋办?”
“老婶,我看就按陈静儒说得那样,不管江良提岀什么苛刻条件,咱都应他,只要老爷子能平安回来就行。”
“钱财乃身外之物,救人要紧,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老婶,咱今晚就去江良家。他住在那儿?”
“开出租车的吴德成知道,逢年过节都是他拉你叔给江良送礼。”
“那我马上去找吴德成。”
吴德成,外号小山东。原是德兴东油坊的技械师,自打油坊被日伪当局强制关停后,他也没了事作,便从刘掌柜那借了一部分钱,买了一台小汽车跑岀租,就住在德兴东院内。
当晚,吴德成开车来到南岗区车站街(现红军街)与大直街交叉口,在喇嘛台(圣·尼古拉教堂)的西边停下了。这有一栋二层小楼,与新哈尔滨旅馆(现国际旅行社)为邻,江良家的门是在门洞的左山墻一侧。
按响电铃,片刻门灯被点亮了,门上的观望窗也随之打开。从外往里只能看见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太太上前问道:“请问,这是江良先生家吗?”
“啊呀呀!是刘太太驾到啦!”江良开了门接着说,“刘太太,我正想去贵府拜会刘桑呐,想同他商量一件事。沒想到,刘太太您来了!”
治平和老婶相互看了一眼,暗示江良是在装腔作势。太太指着治平对江良说:“这是我的侄儿,陪我来的。”
“噢!失敬失敬,都快请进!”
客厅很宽敞,在一面墻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武”字。在“武”字下面,有一窄窄的桌案,案上放着作工精致的檀色刀架,架上平放一把战刀,据说是日本天皇所赐;另一面墻上挂着一幅江良的半身军照,挺胸昂首,挂满勋章;重眉之下的一对眼睛闪着凶光,相框下面,摆放着军服和战斗帽及领章,屋内透着一股杀气;另一个屋门半开,能看到屋里整齐地摆放着博古架,上面陈列着玉瓷和青铜器等古董。刘治平看罢心想:“这小子不但是杀害中国人的凶手,而且还掠夺满屋的古董!”
落了坐,刘太太接着进门时的话茬道:“会长,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就是了,何必用商量二字?”
“啊,我是想与刘桑磋商一件事。”
“啊呀!会长,晚了!”
江良一听晚了二字,显得非常着急:“什么晚啦?”
太太看了治平一眼方说:“恐怕您一时半会儿见到俺家掌柜了。”
江良一本正经地装糊涂:“为什么?”
“您还不知道吧?警察说他是经济犯,把他抓进矫正辅导院的‘巴篱子’(哈尔滨人称监狱是巴篱子)了!”
“什么!?为啥不早来说?”江良表演得滴水不露。
“嗐!我一个妇道,遇事不知如何是好,这不,我是来求您帮忙的。”
“刘太太,您别着急。明天我就去托人,无论如何也得把刘桑要出来,马上就要给市民放豆油了,没刘桑哪那成呢!”
刘太太和治平一听,心想这事就是他一手办的,还要去托人,这不是在卖关子吗?太太忙恭维道:“您是他的朋友,这事就仰仗您了!”
江良显得很自信:“太太只管放心,我会尽快地去办。当然我也着急和他商量事情。”
太太问:“但不知您找他有啥事儿?”
江良像是在归纳下面的话该怎么说,他拖着长音道:“啊——,是这样,根据‘日满亲善’‘日满一家’共同建设新满洲,达到‘共存共荣’,满洲政府给日人一系列优惠政策,让日人来帮助振兴满洲经济。于是,我想到了贵号的榨油设备,如今还在闲置,我有意把它买下来。”
啊!二人一听心想,他去年要租赁榨油设备不成,今年又想买,他这葫芦里又装得是啥药呢?……突然,太太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连治平也难料到的办法:“您是要买榨油设备呀?”
“是呀!”
“您早说呀?”
江良一听,心就翻个个。忙问:“怎么?难道卖出去了吗?”
太太说:“是这么回事,就在我家掌柜没出事儿的前两天,有位新京来的人要租这套设备。您是知道的,这榨油设备不想租,但也不能总闲着不是,掌柜的对那人说只能卖,那人也同意买了。他说他是*****大臣张景惠的亲戚,要回新京同他商量。”
说到这可把治平急坏了,如果江良沒了指望,他还能救老爷吗?可江良一听更是着急:“谈成了吗?”
太太看着江良的表情,心想他越是着急,老爷出来得越快。于是道:“事情都谈到八成了,掌柜的就被抓了。”
江良听罢长长出了一口气。太太看了接着说:“那人见我家掌柜摊事儿了,怕买不成设备,他很是着急,临走时,对我说他回新京求张景惠给说个情。”
江良当然知道张景惠总理,在满洲国他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太太看了看江良又说:“我想,人家*****大臣哪有功夫为一个草民分心呢?所以才来求您。话又说回来了,凭咱们的关系,榨油设备当然得先由着您不是。”
“那是,那是!”
“不过……”太太又把话拉了回来,“卖设备可不是件小事,我一个妇道也做不了这个主,您得和我家掌柜的谈才是。但有一样,您必须要在新京来人之前把人办出来。如果晚了,要是总理大臣插上手……可就……”
没等刘太太把“不好办”三个字说出来,江良忙道:“太太言之有理,我明天就把刘桑办出来!”
这样一来,刘太太就变被动为主动了。刘治平听到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真沒想到老婶急中生智,来个“反客为主”,把狡猾的江良绕进来了。
江良去书房拿出一沓纸:“请刘太太放心,明天我求人一准能把刘桑保释出来!这是我起草的一份协议,请回去先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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