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就一直很矛盾。一面,祖宗之地,犹可弃焉?而且李纲张叔夜等人反复和他说过,金人并非只是要割让三镇,而是找一个借口日削月割,慢慢蚕食大宋的土地,得寸进尺。
另一方面,金兵第一次南下,汴梁守军二十万,四方勤王之兵大集,有种师道这种名将坐镇,还被逼得只能讲和,现在河东河北至少损失了五十万宋军,种师道种师中陨落,姚古折可求刘延庆原形毕露,而金兵已经基本收服了辽国故地的各族,军威更甚,凭什么抵挡金兵呢?而且自宋太宗以来,各代宋朝皇帝都靠岁币、求和蒙混过关,这也给了赵桓一线希望,说不定金人拿到了土地岁币,就此罢兵呢。
正在赵桓纠结的时候,黄门禀报:“张叔夜,刘鞈求见。”
赵桓喜道:“速请他们到睿思殿来。”
张叔夜和刘鞈进得殿来,行礼之后,张叔夜看也不看孙覿和文维申,向赵桓奏报:“金贼请和,绝无诚意,臣已从王节帅之意,调遣兵马,今晚便去劫营。”
赵桓道:“劫营?”
“万万不可,”孙覿在一旁叫道,“去岁女真大酋拥万骑,入朔方跨大河直犯京阙。忽然看见汴梁城池又高又大,护城河宽广无比,非常惊骇。于是敛兵不动,遣使议和。将相大臣考虑己方的形势,不疾不徐,示以间暇。让女真人疑惧,以为落入虎口,压以重兵,不战而威,然后将女真人吓跑,这是万全之上计也。(结果)忽传李纲劫寨之败。上惊朝廷下骇群情,为之柰何。纲本书生素不知战,力小图大妄发兵祸。(即使)出于虏人不意,偶获小利,犹为激怒了敌人,以误朝廷。何况狂率无谋,十日之前就已经泄露了劫营的计划,姚平仲提数千兵以入空寨,虏军四面合围,尽驱而纳诸网中,无一脱者。汴梁是九重帝居宗庙社稷所在,而冒险侥幸于一掷,这是滔天之罪,该当车裂以徇,死有馀辜。张枢密你不要重蹈覆辙啊。”
张叔夜道:“此次劫寨,与前者大不相同。”一来今夜就行动,消息不会泄露,二来金人刚刚下寨,一定很疲惫。三来此次完颜粘罕先到,斡里不未至,见粘罕要用讲和拖延时日,可见兵力不足。可以乘机各个击破。
孙覿急了:“张枢密一文臣尔,也知趁敌军刚刚下寨时偷袭,粘罕会想不到吗?再者,你如何知道粘罕兵力不足?”
张叔夜道:“如果粘罕自持兵力雄厚,早就杀将过来,而不会用讲和来行缓兵之计。”接着,张叔夜举了一个例子,“东晋末年,刘裕发兵北攻南燕,包围了南燕的京城广固,南燕国主幕容超抵御不住,求救于后秦国主姚兴。姚兴特派一个使者来威胁刘裕道:秦、燕邻好之国,岂可见危不救?今晋攻之急,秦已遣铁骑十万屯洛陽,晋军不还,便当长驱而进。刘裕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语汝姚兴,我本议克燕以后,息兵三年,再取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刘裕的参军刘穆之急忙驰来责怪刘裕回答得太轻率了,不该得罪姚兴,多树一敌。刘裕笑道,兵贵神速,姚兴如真有力量救燕,早该出我不意派兵前来袭击我了。何必派了使者来泄露自己的军事机密?以彼例此,正复如是。粘罕也如姚兴一般,兵力不足,故而拖延。”
赵桓道:“刘述古晓畅军事,不知有何见解。”
张叔夜心中暗喜,他带着刘鞈来,就是希望借助刘鞈晓畅军事的名声,和擅长辩论的伶牙俐齿,来说服皇帝。
却没想到刘鞈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不做声。原来张叔夜这段话说中了刘鞈的心事。
还是在两年前,刘鞈作为都参议军事随同童贯攻取燕京,在白河沟遭到耶律大石的阻击,小败了一场。随后童贯主张撤退,种师道反对,因为怕辽军趁机追击。正巧这时候,马扩被耶律大石送了回来,马扩根据自己观察到的情况,也认为辽军会追击。
刘鞈当即引用了刘裕和姚兴的这段史实,说如果耶律大石有能力继续进攻,早就杀过来了,但现在故意让马扩观察到进攻的准备,就是想掩盖辽军的弱点,因此辽军实际没有能力追击。
童贯听信了刘鞈的话,命令全军撤退,结果耶律大石果然进攻了,宋军的撤退变成了大溃败,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
现在张叔夜提起东晋这段史实,刘鞈脸上挂不住了,他行了个礼:“鞈,书生也。不敢妄言兵事。”
赵桓一看刘鞈这态度,当即就觉得劫营不靠谱,还是讲和为上,于是下旨:“孙舍人,拟旨,着李回为尚书右丞,两京道宣抚司副使,孙傅为同知枢密院事,宣抚判官。号令全军,约束行伍,不得一刀一箭加于金人,不可衅自我开。”
张叔夜听了这话,如同五雷轰顶。孙覿因为立主讲和被闲置,现在重新拟旨了。本来自己是宣抚使,总揽抗敌大权,现在突然就多了两个副手,而且尚书右丞和同知枢密院比签枢密院的品级都要高,这明摆着就是监视自己,不让自己对金人作战。而且李回还刚刚因为弃守河防被编管,转眼之间就成了尚书省第四把交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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