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学生知道自家海船器械精良,家父选的试点漕兵也都是血性之士,所以也没太担心。
值此危难之秋,想建功立业就得多多少少冒一点险。苟利天下生死以,岂因刀兵避趋之。”
“说得好,功业本就险中求。你倒也坦荡磊落,比那些虚伪之士好多了。”杨嗣昌彻底坚定了把对方引为心腹的决心。
他飞快地琢磨了一下如何赏赐,最后居然难得地用商量的口吻,跟沈树人说道:
“吴梅村那儿,我自会给他回信,眼下你还是先回国子监,按监生入籍。监生也是分举贡荫捐三六九等的,我让吴梅村挑最好的给你。
这次劝诱郑森为质的事情,毕竟不好过明路,包括你来合肥求见于我,也不好明里张扬。不然让郑芝龙知道你们沈家早就为我所用,反而横生枝节。
所以,你如急着做官,回南京之后也可以先以监生捐官,我不管你。拖上三五个月,这事儿的风头过了,我再另寻借口升你。
如今已是七月末,最好是拖过明年二月春闱,到时候有一大批官员要授职,你夹带在其间,也不惹人注目。
看你也颇有实干之才,如果捐官之后靠自己的本事做出了功劳,我也会给吏部京察打招呼,让他们顶着格按最快的给你升。
另外,你既已是举/贡监生,按律能参加明年会试,如果对自己的学问有信心,捐官之后去考一次试试也行,总之各方面都会给你尽量方便。”
杨嗣昌也是真心提携后进,才跟他说了这么多,其实光是阁老的解释,就值不少人情了。
沈树人听完,心中也没有任何意外。他这次的任务都是秘密的,而秘密任务引出的述职自然也是秘密的,不能立刻兑现。
不过,按照最高级别的监生入学籍、再配套后续的“升官加速卡”暗箱操作,也绝对值回票价了,名声还好听。
沈树人看得出来,杨嗣昌并没有打算赖账,他只是为了做得隐秘。
沈树人仔细捋了一遍后,只是有一个疑问没能想通:“阁老,学生有一问不明,若是先以举监捐官,还能再去参加会试么?”
古代察举制选官下,倒是有先做官再察举的。可是科举制之后,这种情况几乎就没听说过了。
事实上,这也是沈树人读律法不仔细,在明清两朝,举人先做官然后再考进士,其实是有的,清朝时写《续资治通鉴》的毕沅就是举人先做官后考进士。明朝也有一些个案,但考中的人没什么名气罢了。
杨嗣昌深谙朝廷制度,自然是立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这有何难?只不过,先捐官后会试,你要做好被那些腐儒鄙夷的准备。
而且我朝会试、殿试之法,本意是让天下读书人在中进士当官之时,都成为天子门生,得天子恩遇、从而生出知遇报恩之念。你若是先捐了官,再会试,那你的官已经是自己实打实花钱买的,也就不受天子恩惠,不是天子私人,这一点你要想清楚。”
沈树人琢磨了一下,很快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这就有点类似清朝之后,满臣在皇帝面前自称“奴才”,而汉臣只能自称“臣”。
你因为成为了天子门生、“屡受国恩”才得官,那你当然是天子私人,天子看你也亲近些,其他“天子门生”也会把你引为同类,是“自己人”。
如果是买的官,钱货两清、童叟无欺,哪有什么“恩”可言?
这个劣势乍一听似乎要跟着沈树人一辈子,但他转念一想,如今都明末了,这是好事啊!
如果他“屡受国恩”,那他将来不救崇祯,心理压力和舆论压力还大一些。但他没受国恩,按照顾炎武未来的“亡国/亡天下”理论,他不是为了救朱家才来当官的,他是为了救天下才来当官的。
“救天下”的理论,让一个仕途起步阶段没有受过明恩的人来提出,再合适不过了。
历史上顾炎武能提出,也跟他没考过明朝的举人、没当过明朝的官有关。如果他受了国恩,那他提出那些民族主义观点时,多多少少会有点障碍。
想到这儿,沈树人心中暗喜,这简直就是瞌睡了送枕头,为他量身定做的。
没说的!不仅这次入监之后捐官要给足钱,将来真要是去参加了会试,考过了之后依然要给足钱自己挑官缺,不能等吏部排缺,咱不欠吏部的人情!少受崇祯的恩!
最好将来做官那几年能欠薪!这样咱也不算“久食汉禄”或者说“久食明禄”了。
至于那些人觉得你“不是自己人”而生出的些许排挤之心,谁在乎?三四年之后就灰飞烟灭了。
沈树人彻底把道理想透,跟杨嗣昌真心道谢,心中已经对“如何最快事实上成为军阀”有了路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