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胡惟庸说过,王景是他故友后人,全然可信,自是不做怀疑,便将书信交予了王景。翌日清晨,王景早早的便出了客栈,往魏国公府去了。
魏国公徐达,是明朝开国大功臣,几番征虏伐元,打的敌人闻其名而胆丧。大明建朝前一年,与常遇春一起彻底打垮了元朝的统治,建朝之后,偶尔带兵追缴前朝残部,其他时间也都常住京师,朝堂之事,用他的话说:“我们那一辈人的作用,已然达到,现如今靠那些功绩能养老便是最好的活法儿了。”
此刻,魏国公才刚起床,夫人正在为其更衣打点。只听他与夫人低声交谈,颇含忧虑。
“想不到,还是找上我了。宣国公当日在场,却迟迟没有面圣,一来是告诉皇上——胡惟庸真有罪我自当面圣,他既无罪,我面圣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二来嘛——想必,他还有其他更深的想法。看来这帮老伙计,也该走动走动了。”魏国公徐达道。
“老爷常说,你们这些老伙计不走动的话能安稳长久些,若走动的勤了,怕是不得安生——我懂,他已经是皇上了,现今见了我,只等我行礼见驾,哪像以前,还唤我声嫂嫂。”徐夫人嘟囔着。
“妇人之见!你既知他现在是皇上,难不成还要他当着群臣百姓高呼嫂嫂?难不成我还扳着他肩膀唤他兄弟吗?真是妇人之见!”魏国伟徐达斥道。
“瞧你!又上了脾气!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他虽贵为皇上,可他,你,遇春兄弟,李善长大哥,还有好多好多人,在的,或是不在的,你们是怎么才到今天,难不成这也要忘了吗?”徐夫人似是诸多不满。
“好了!够了!你还说?君已是君,臣已是臣,何苦多想来着?”魏国公不愿再听夫人说起这些,可夫人嘴上说着“好好!不说了!”偏偏又来加上一句:“我还不是听你嘴里说出来的!”“你——唉,好了,快些吧,皇上今番召见于我,定是想要我句话,我还要想想该如何应对才是,你就不要在这啰嗦了。”
“老爷,车马已经备好了,不知何时启程?”府上的下人进来问道。魏国公此时正在闭目沉思,闻言起身,叹了口气,道:“现在就走吧!”
魏国公一身朝服在身,精神奕奕,龙行虎步往府门口走去。此时,王景正在不远处遥望,远远看见魏国公身影,急忙跑上前去。一举手,先施了一礼,道:“在下王景,拜见魏国公徐老将军。”魏国公看向王景,待他抬起头来,楞了一愣,立时认了出来,正欲言说,王景却又道:“在下有要事想说与徐老将军,不知老将军可否移步一叙?”魏国公反应过来,道:“老夫还要进宫面圣,你切不可耽搁太久。请往府内一叙!”说罢,也不管众人眼中诧异,竟抓起王景的手便往府内快步走去,车马车夫只得在门口暂候。
魏国公拉着王景径直到了书房,又退却下人,只道去唤夫人前来,便将书房之门关上。魏国公面色欣喜,甚至有些激动的看着王景,颤声道:“璟儿!你此时怎地到了京师了?快十年没见你了!”王景将魏国公徐达扶到椅子上坐定,往后一撤,直接又跪下,语气激动:“小侄刘璟,拜见徐伯伯!这么些年不曾来京师看望徐伯伯与伯母,还请恕小侄无礼。”说着,便硬生生对着魏国公徐达磕了个头。“哎!你这孩子,休要胡说!哪里来的什么有礼无礼?自从当年将你送出京师,这十年来,你不能真名见人,怕是也吃了不少苦哇!”正说着,一道声音响起,接连推开书房屋门:“你不是进宫面圣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徐夫人正说着,却见屋内还有一个年轻人,看了一阵,立时走上前来,颤声道:“璟儿?你是璟儿?”王景看见来人,眼眶微红,又是一跪,道:“伯母,璟儿回来了,璟儿给你磕头了!”徐夫人顿时老泪纵横,赶忙将王景扶起来,道:“你这孩子!你还知道你有我这个伯母啊!这么多久,没有书信,也不说回来看看!孩子,你受苦了。”
王景将徐夫人也扶到椅上上坐下,道:“璟儿不孝,让伯父伯母记挂了。您二老,身体可好?”徐夫人却道:“有什么好不好的?若是比起那些已故的旧人,只怕没有更好了,想起当年,我就——”魏国公徐达插话道:“你说说你,左一句当年,右一句当年,何苦来着?璟儿此番回来,定是有要事在身,切听他说来,稍后再叙旧不迟!”徐夫人此时却不跟魏国公顶嘴了,也道:“对!反正璟儿是回来了!你切先说说,所为何事?”
王景忙从怀里取出书信,交予魏国公徐达,道:“这是胡丞相让她的孙女转交给你的书信。”魏国公一听,立时打开书信,眉头紧皱,待得看完,问道:“文君那孩子此刻在何处?”王景忙回道:“伯父放心,她很安全,只是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于她,我不便带她前来,恐有闪失。”魏国公徐达拍拍王景肩头,以示赞许,道:“胡丞相之事,看似简单,实则错综复杂,我现在只怕皇上他不论胡丞相是否谋逆,都不会轻饶于他啊!”说着,却是长叹一声,甚是无奈。
徐夫人在一旁立时接话道:“这朱重八自打当了皇上,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多少忠臣良将,被他以各种缘由治罪诛杀,真是一朝为帝,多少往年都作古!”魏国公一瞪徐夫人,对王景道:“你瞧瞧!多少年了,你这伯母仍是管不住她那张嘴!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徐夫人却道:“管他什么祸不祸的!我若说的不对,我甘心受罪领死!”王景劝导:“伯母!伯父虽不再涉理朝廷大事,可毕竟还有着‘国公’的名分,对也好,错也好,皇上若一心为国为民,任他千般不是也是可以原谅的。”“瞧瞧!璟儿都比你识大体的多!哼,妇人之人!”徐夫人不理魏国公徐达,却道:“我听璟儿的!璟儿,这些年来,你都是怎么过的,快对我说说罢!”
王景却看向魏国公徐达,道:“方才听伯母说,伯父要进宫面圣?”魏国公徐达稍稍正色,道:“昨日,御史中丞商皓向皇上奏折,为胡丞相求情,却不想正犯到皇上火头之上,被皇上下旨斩了;又命大理寺与刑部加紧审问,只求早日定案——皇上怕是又生了杀心了。”魏国公徐达自嘲的摇了摇头,继续道:“我虽不理朝政了,可总归还有些身份威望,皇上此番召我入宫,无非是想借我之口,好教他的手段有个支持者,到时候名正言顺的治罪于胡丞相罢了。”
“那伯父打算怎么做?”王景问道。
“怎么做?老夫一大把年纪了,早年驰骋疆场,浴血杀敌,不知多少次捡回的性命,我虽老,可我却不糊涂!当年他对你父亲便那般猜疑,导致军师含恨而终,而今,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别的不提,装个老糊涂,我还是可以的!”魏国公徐达说着,一捋胡子,继续道:“璟儿,你且在府上陪着你伯母等我回来!我与你还有事说!此刻我便进宫,看他如何从我这要这‘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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