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声,不走。
秦深直接无视,也不走。
章俟海就站在角落里,一眼不错地看着秦深,眼神忧郁深情,秦深被看得头皮发麻。
“不准看我,看得我浑身发毛。”
章俟海脸上扬起笑容,“秦深,你终于和我说话了。”
秦深抠着面团无语,“我没有。”
章俟海也学会了得寸进尺,“现在也是。”
秦深,“……”
准备进厨房的六娘和王乐彬,“恋爱脑,好可怕,谈恋爱就是这么磨磨唧唧、黏黏糊糊,没啥逻辑的。”
王乐彬傻乎乎地笑笑,他的眼神看着前方,茫然对不住焦距,“是啊,是啊。”
“你怎么傻乎乎的人,人类都是这样?”六娘伸出指头戳了王乐彬一下,动作很轻的,王乐彬还是踉踉跄跄地往后倒,跌跌撞撞连着退了好几步。
王乐彬站稳了,依然咧着嘴傻乐,“我好想控制不住我寄几,我好开心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六娘也乐呵呵笑了,暗自嘀咕:“果然,进客栈的就没有正常人。”
里面,秦深和章俟海的无脑对话又一来一回地进行了好几次,秦深头一次发现章俟海的脸皮好厚啊,“你贵公子的天然做派呢?”
章俟海脑海中浮现崔先生的话,当直白的时候不应该婉转,谁愿意去猜,果断地改口:“对你,那些都是浮云。”
“哦,所以你要对我耍无赖……”秦深默默低着做饼,他的声音有些低落,认真地说:“短时间内,我不是很愿意原谅你,我经历的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
一个自我认知中是个正常男性的人突然大了肚子,期间经受的心理变化、身体变化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他能够挺过来,不至于沉溺在自己是个怪物、好像到处都是异样眼光中的情绪,多亏了有一双关爱自己的父母。
丢丢的到来不仅仅是改变了自己对身体的认知,还让秦深错失了理想中的学校,虽然后来上的也不错,却不是一开始的目标,扼腕了好久,幸好后来研究生的时候牟足了劲考上了,弥补了一些缺憾。
这个缺憾弥补上了,却又亏欠了丢丢,在丢丢最重要的婴幼儿时期没有长伴左右。
秦深有一搭没有一搭地做着饼,怪章俟海吧,不舍,要是没有他就没有他的小天使丢丢,而且还是自己心爱的人;不怪吧,不甘,生活都被打乱,添了许多缺憾。
唉,人生啊,果然不可能十全十美。
章俟海看着秦深的背影说,眼神幽深:“秦深,男人会生孩子的是吗?”
不等秦深回答,章俟海没有停顿的往下说:“丢丢是你生的吗,是我们的孩子是不是。”
“凸(艹皿艹 ) !”秦深彻底怒了,像是被揭了老底的恼羞成怒,猛地扭头对着章俟海比了根手指,“给老子滚出去。”
章俟海却笑了,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己,笑着笑着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趟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秦深,我竟不知道自己对你伤害这么多。”
章俟海的反应让秦深慌了手脚,“你,你别哭啊。”
章俟海擦着眼泪,笑中带哭、哭中有笑,冷静镇定、内敛从容此时此刻都统统消失了。他疾步靠近秦深,用力地抱着他,整张脸都埋在秦深的颈窝里,“秦深,能够给我一个原谅我的机会吗,我会好好表现,用一生偿还。”
秦深歪着头想了想,“我好像不是很愿意。”
“不行吗?”章俟海的声音低落。
“最起码现在不行,你见过生气一会儿就消的吗,更何况是我堆积起来的数年,你认为这么容易就原谅?”
“我知道,所以我愿意等。”
“呵呵,嘴巴上说的真好听。”秦深撇嘴。
章俟海也会实际行动,他捧起了秦深的脸,双眼温柔如水,声音低缓深情,他的眼中、心中,就只有眼前这么一个人,他把秦深困在料理台前,哪里都去不了。
这是传说中的台咚?!
是什么不重要,秦深也看着他,耳朵尖浮上了红晕,有燥热的气息在心口酝酿着。
“秦深,我爱你。”
章俟海俯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噗嗤,哈哈哈,哈哈。”秦深喷笑了,“哈哈,你哭了,脸上湿了,你手上刚才摸了什么啊,现在糊了一脸。你还深情款款,你要笑死我了。”
章俟海挫败。
章俟海无力地笑了,“我去洗把脸。”
“去吧。”秦深转过身继续做饼,手上的面团用力地摔打在案板上,在厨房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秦深继续说:“我想我是会原谅你的,毕竟,我喜欢你呀。但是我不想这么快就原谅,你应该能够理解这种情绪。”
“好,我懂。”以前为你挡劫,现在我愿意为你挡雷,什么都愿意,章俟海在心中默默地说。
“昂,谢谢理解。”
“但是不要不理我可以吗?”放下那些没有用的矜持,章俟海祈求。
秦深遵从本性,笑了,“好呀,会和你说话的。”
感情的事情其他人插不上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吧,等想通了、想好了,自然就水到渠成。
章俟海,努力吧。
仇宝成磨好的刀就被秦深放在了吧台上,刀刃银亮发光,刀身黝黑冰寒,整把刀上遍布长羽纹刻。纹路栩栩如生,远看似长在上面的一样,仿佛古朴厚重的长刀下一刻就会腾出翅膀,展翅飞走。
这是把好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这也是一把坏刀,因为从未见血,人血、妖血、鬼血,没有造过杀孽,所以放久了不用,蒙上锈蚀。
“怎么把这把刀拿出来了?”下午四点,拿了报告从镇子上先回来的秦静一眼就看到放在吧台上的长刀,因为懒得磨刀,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它的庐山真面目了。
“留着警醒世人,免得有人闹事。”秦深当然不会和妈妈说真实原因,他是一时气愤拿来恐吓章俟海的,不过冷静下来想想,他又不会真的拿刀砍人,虚张声势和没有一个样儿,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呢。
秦静被儿子说服了,点点头,将手中的报告给他,“出来了。”
“不看,我知道了。”秦深撩了亲子鉴定报告一眼,兴致缺缺。
拿着报告的手一紧,秦静凑过去问:“你知道了?”
“昂。”秦深懒洋洋地提不起劲道来,“他和我说了,那晚的人是他。”这个结果,他之前就猜到了一些,却抗拒地不想承认,现在尘埃落定,认的干脆。
“md!”早就在心里面揣测确定的答案,但真确定了还是无法接受。秦静拿了刀就要走,“他人呢,你那时候还没有二十岁,他怎么下得去手,放开妈妈,妈妈要砍死他。”
“别别,妈妈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不想冷静。”
“妈,砍死他太便宜了,我们要活着折磨他。”为了让妈妈更信服,秦深还用力地点头。
秦静斜睨了儿子一眼,“然后把你赔给他?!”
秦深脸上的笑支撑不住了,刚才出去和leo打电话的章俟海现在结束了通话走了进来,他从容诚恳地对秦静说:“不,是把我赔偿给他。”
“剔骨削肉吗?”秦静的声音发冷,带着嘲讽。
“我的生命,我的人,我所有的钱财,我的未来和过去,以后都是秦深的。”章俟海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电话给leo就是为了此事,并不是嘴上说说。
“你自己活不了多久?”
“那我就努力让自己活很久。”
“好,我拭目以待,不要辜负我儿子。”秦静放下刀,郑重地说道。
为了儿子的幸福,她黑脸白脸都愿意做。
…………
……
妈妈是送报告所以提前过来的,爸爸带着两个孩子还在后面走着,要等会儿才来,章俟海很想见到丢丢,心心念念,等了一个白日,要不是秦深拦着,他想直接去镇子上。
白天两个孩子跟着去了镇子上,说是做作业,秦深却认为他们去镇子上是为了更好的玩儿,毕竟客栈里面还是很冷清的。
当然,丢丢小小年纪就有着自我规划,暑假作业每天都会做一点儿,还非常保质保量,秦深这个当爸爸的偶尔检查,觉得十分汗颜,这一点绝对不像他自己。
秦深小时候是那种一放假就扔书包,疯玩了一个假期等要开学了才火急火燎地赶作业,选择题用蒙的、填空题用猜的,大题目补不上实在没有办法就用抄的,作文能够照着家电说明书从《夏天的电风扇》到《一年四季不停歇的冰箱》……
不得不承认,丢丢这一点像章俟海。
先等来的不是爸爸、丢丢和龙龙,而是灰头土脸的魏乐和徐散财,用历经坎坷、破除万难来形容重返客栈的二人最贴切不过。
“人世间的尾气雾霾,我再也不想经历了。”徐散财给自己猛灌了一壶水,喝水的时候也不忘碎碎念,呼吸着望乡客栈里新鲜的空气,才理解了为什么空气也能够用甘甜来形容。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有了对比伤害太大。
魏乐也深有感触,“人世间的情况太差劲了,不仅仅是环境、食物,人心也很浮躁,什么都是快餐式的,很少有地方的人能够停下脚步享受生活。和过去比,时代在飞速发展、科技日新月异,人的心却没有以前平和淡然了。”
从望乡客栈出去,红叶镇的时间好似停留在过去,东洲市的时间像是停留在现在,那外面的世界就已经迈向了未来。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多少人为了生活马不停蹄,却也被生活磋磨到麻木。魏乐和徐散财惊愕地发现,才二十四个月的宝宝竟然要上五门兴趣班,声乐、画画还可以理解一些,为什么还要上语言,连本国的话都没有说利索,外语能够说明白?
“你们凡人的脚步太快了,我觉得我们像是山顶洞人早已被抛在身后。”
“对啊对啊。”抓着小算盘才安心的徐散财附和魏乐,“像他们鸿禧堂,因为人口暴涨,对红线的需求量大增,以前手工制作的速度已经跟不上需求,后来就引进了机械化生产。但是用的设备不是很好,技术老旧,总是出问题,经常要停工检修。”
坐在桌旁终于喝到好茶、吃到好点的魏乐和徐散财有一肚子的“水”要和秦深说,憋着难受,他们要找人倾诉啊。
等徐散财说完了,魏乐才把话接了过来,说的鸿禧堂,当然是他这个月老座下得力小仙官更有发言权。
“红绳怎么系你们知道吗,鸿禧堂里面有泥偶盆,每出生一个人泥偶盆里面就会自动出来一个小泥人,女娲大大用泥造人嘛,泥偶盆里面的泥就是大大当年造人用的土,还惨了息壤,源源不绝。小泥人背上有生辰八字,三生石上定了他们的姻缘,我们鸿禧堂就负责牵线搭桥,系上红绳为他们制造机会。”
“人变多了,红绳不够,加班加点生产也跟不上,引进自动化设备。”
“近二十来年,红绳断裂的情况日益频繁,却又都不是怨侣,离婚率那是蹭蹭蹭火速升高。而且很多人都愿意单身,命定的姻缘也不积极去找,宅在家里面不动弹的,红线就系不上。”
“月老的头发都愁白了。”
说了一长段的魏乐喝了一口水解渴,从容不迫地继续说:“我下界不仅仅是来帮散财还赌资的,还有就是到人世间走一遭,做一下深入调研。月老怀疑是批量化的红绳质量不好,这一趟我有新的体会,也许是人世间的氛围越来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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