馅儿才是最佳。
“真好吃。”
章俟海将秦深咬了一口的荷花酥送进了自己嘴里,颔首说:“真的很香。”
秦深:“……”莫名有些脸红。
坐在角落座位的罗晓敏看到这一幕,无奈地叹气,心中想:帅气的男人怎么就凑成对了,还怎么让女人活。
“你怎么还涂了指甲?”罗光生看到罗晓敏的手,不满更甚,“女人要端庄,涂着这么俗艳的红色和你罗家官太太的身份怎么符合!现在就去房间,卸了你的妆容。”
罗晓敏心中哀叹更甚,生前没有遇到个好男人就很惨了,死后嫁个人还是这种货,她的命好苦。
乖顺地点头,罗晓敏握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垂着眼睛说:“我知道了,回房间就卸妆。”
罗光生生前是个大官,死后陪葬品很多,财大气粗的,直接就要了望乡客栈最好的房间,还给小跟班良子开了单间。
这种大手笔在鬼中可不多见,不过罗光生注定要失望的,望乡客栈的套房说实话也不咋滴。
新婚夫妻二人领着小跟班准备去房间,门里走来一抹幽幽的身影。
罗光生和罗晓敏吓得贴紧了墙壁,不用说他们大惊小怪,大堂内所有客人战战兢兢了起来,刚才的热闹、喧哗全都消失不见,一片死寂。
秦深望望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漆黑一片,因为周围环境太吵闹,渡船悠长悠长的螺号声他并未听见。
渡船靠岸,从船上下来一个客人。
客人慢慢走进了大堂,留在大堂内的客人噤若寒蝉。
秦深看过去,不是很确定这位裹着黑纱的客人究竟是男是女。等人走近了,秦深发现,客人并不是身穿黑纱,而是长长的头发披散了下来,裹满了全身,行走的时候发丝微动,透过头发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血染一般的红衣。
站定在吧台前,一只白到透明的左手伸了出来,秦深注意到他的指尖青黑,是不祥的颜色。
手掌很小、手指细嫩,是一只未成年女孩儿的手。
小姑娘的手上拿着一方木牌,白色木牌上写着一个“令”字。
“阎王令?”
爷爷给自己的客栈手册中记载过一条,持有阎王令的人来了客栈不用收房费,并且尽可能地提供方便。
没有想到今天会见到真实的阎王令。
“客人需要客栈提供什么吗?”秦深问。
客人抬起了头,小巧的下巴从头发里露了出来,然后是一双青黑色的唇,双唇开开合合,黑洞洞一片中只有“嗬嗬”的声音,她的舌头在生前被人拔掉了。
不明白高高低低的气音什么意思,秦深说:“麻烦客人把要求写下来吧。”
客人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右手从发丝中伸了出来。右手残缺不全,五根手指有三根没了,食指就剩下短短的一截,她用食指在吧台上写字——刀。血红色的字醒目非常。
秦深想了想,喊来了莫琛,“莫琛你对这些在行,你来处理。”
白水观的笔记中记载过阎王令,凡持有阎王令的鬼都是身有重大冤情无法得报的,愿意身受滚钉板、杖击上千的苦楚,换来阎王令回到阳间给自己复仇。
要刀,自然是选择趁手的复仇工具。
莫琛比划着问:“是要菜刀、水果刀、大砍刀、剔骨刀,还是什么?”
客人沉默了片刻,抬手要继续在吧台上写字,发现自己刚才写字的地方铺着纸,她就更加沉默了。默默地在纸上写道:全。
“准备刀具需要一段时间,麻烦等上一夜可以吗?”
客人露在外面的嘴巴张张合合,看口型是在说:好。
持有阎王令的鬼住店不需要钱,秦深直接拿出钥匙,让员工领着她进去。
记牢了房间号,以后还有持有阎王令的鬼来,还给他住这个房间。
等带着阎王令的客人不见了,仿佛被猫儿叼了舌头的众人长吁了一口气,纷纷恢复了活力,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话,秦深听了一耳朵。
“活的阎王令诶,我竟然见到了。”
“红衣女鬼,怨念深重,啧啧,被她寻仇肯定死的很惨。”
“阳间受了罪,到了阴间还要接受冥府的审判,死活都不会好。啧啧,那种人也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玩牌玩牌,刚才我手上有一对王炸,有三个□□,现在牌全都混在一块儿了,衰,还要重来。”
“回房间打吧,老板要关门歇业了。”
有乖觉的,拍拍身边的同伴,不在大堂里吵吵闹闹了,拿了钥匙去房间。牌,可以回房间再打。
有带头人,其他人也纷纷行动了起来,刚才还满满当当的大堂十几分钟内就走了个精光。
莫琛也离开了,去准备那位手拿阎王令的客人需要的刀具。
秦深伸了个懒腰,“好困,忙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
因为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渡船调整了停靠时间,以前多则四天、少也有三天,现在就停靠一天一夜,给秦深减轻压力。
“我现在就想回房间洗个澡,然后睡觉。”
章俟海不赞成地拉住他,“你就吃了几个甜点,弄些别的吃吃,半夜会饿的。”
“昂。”秦深的脚在地上动了动,长臂一伸勾住了章俟海的脖子,软声地要求,“荷花酥真好吃,我想多吃几次。”
“好。”章俟海答应得干脆利落。
“这么干脆?”
章俟海抬起手揉着秦深的脸,富有磁性的声音说:“你无论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哈哈。”秦深把脑袋放到章俟海的肩膀上,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啥都给我啊,我要颗星星。”
“嗯,我得到了一个小行星的命名权,用你和丢丢的名字。”
秦深恍恍惚惚,“……”现在说月亮是他们家的,他也不会怀疑的。
……
昨天客栈忙乱,就没有让丢丢回家,恰好章老爷子夫妻也想丢丢了,就接了孩子去住。住在镇子上的丢丢就不需要秦深和章俟海接送了,少了个甜蜜的任务,心中没事儿,秦深一觉睡到了九点,起床后丰盛的早饭等着他。
玉米面和白面混合做的窝窝头,还有几碟小菜,萝卜丝点了一些麻油、加了切碎的海米凉拌,瑶柱与牛肉粒一起做的肉酱,雪菜和笋丝加了一些肉丝炒了,最后一碟仇宝成自己做的红油腐乳。
自己磨的豆子、用石膏点的豆腐做的腐乳,味道咸香鲜,挑开外面的厚皮,筷子沾了一些里面肥嫩滑腻的肉,涂到窝窝头里,味道好极了。
只是吃干的不太舒服,仇宝成还给秦深准备了小米粥,大清早起来就放到砂锅里用小火慢慢熬的,熬得差不多了,还往砂锅里扔了几颗大枣,吃的时候,粥里自然就带上了枣的甜香。
吃着早饭的秦深看到莫琛提着两个大口袋走进了进来,进来后就问五娘要了一个火盆。
接过火盆,莫琛说:“谢谢。”
不收房费,但住店依然要做登记的,秦深就知道了拿阎王令的女鬼叫做杜鹃花,和植物杜鹃花同名。
杜鹃花沉默地守在莫琛身边看着他做事。
白天看到鬼气森森的杜鹃花没有那么阴森恐怖,本来就不害怕的秦深直接站在小姑娘的旁边,边吃窝窝头边问莫琛:“你准备的刀具就是这些?”
他手上的窝窝头凹陷进去的地方填满了肉酱和萝卜丝,吃的时候一只手就在下面等着,免得有东西掉下来脏了地板。
莫琛准备好了一切之后拿着它们走出客栈,他说:“对啊,这些就是,我请了最好的纸扎匠,多给了钱,人家七十多岁的老师傅才答应我熬了一个通宵做出来的。”
莫琛带回来的两个大口袋内满满当当地塞满了各种用纸张、竹条扎着的“刀具”,样子惟妙惟肖,刀刃处在阳光下看起来甚至泛着寒光。
“现在正宗的纸扎匠人很少了,要不是迷信色彩太浓重,我找到的那位老师傅申请非遗也不是难事儿。杜鹃花报仇不能够用阳间的器具,必须用这些特殊工艺的纸扎刀,携带起来也方便,她坐车过安检,肯定不会因为违规道具被拦下来。”
“有道理。”秦深点了点头后感觉不对,“杜鹃花还要坐车去找仇人?”
杜鹃花现在这样出现在人群中,会吓死个把人的。
“肯定啊,不然怎么找。”莫琛说的理所当然,“进站搭个顺风车,比自己走路快很多。”
普通人看不见鬼,但如果携带大量的管制刀具上车,肯定看得见。
莫琛可惜地摇摇头,“老师傅眼睛不好了,做不动了,手艺也没有能够传下去。以后还要这些好东西,就很难弄到了。”
秦深说:“没办法,时代在发展,很多行当自然会被淘汰。”
“是啊。”
感伤完了,开始做正经事。
莫琛点燃了三根檀香,火星甩灭之后青烟袅袅,他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了几句,说完之后用香点燃黄表纸放入火盆。
火光非常微弱,用小火苗来称呼更加恰当,它的中心泛着幽幽的绿色。
拿了最靠近手边的一把纸扎菜刀,莫琛将菜刀投进了火中,小火苗骤然猛烈,瞬间吞噬了菜刀。
纸扎的菜刀转瞬间消失,被烧成了灰烬。
与之同时,杜鹃花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锐利不凡的菜刀,开了刃的菜刀寒光凛凛,等待饮血的那一刻到来。
烧了差不多了,莫琛从瘪掉的袋子里倒出了几颗圆滚滚的东西。
秦深汗,“热武器就不用了吧。”
那几个圆滚滚的东西赫然是做得非常真的手榴弹,杀伤性更大。
“那就不烧了?”莫琛拿着纸扎的手榴弹说。
杜鹃花沉默地站到他的跟前,嘴巴从长发中露了出来,一开一合无声地说:要。
莫琛看秦深,秦深去看杜鹃花,垂荡的发丝里面好像有一双幽幽的眼睛看着自己,带着渴求。
秦深沉思片刻,终究是心软同意了,说:“烧给你可以,但是用的时候小心点儿,不要伤了人。”
杜鹃花沉默地点点头,不过看她心情应该不错,嘴巴开开合合,无声地多说了一个字:好的。
手榴弹投进了火中,莫琛看着它们转变成灰烬说:“老师傅看我买的多,就送了几个搭头。”
纸扎的手榴弹就是搭头了。
纸扎的消失,真实版的就出现了杜鹃花的手里,小姑娘有了新玩具,顿时就把那些各种各样的刀给抛到一边。秦深看她纤细稚嫩的手指在拉环那种动来动去,真有一点儿后悔心软答应了,不得不再一次叮嘱:“杜鹃花不能够伤害无辜的人知道吗?”
杜鹃花无声地说:知道。
好不容易求来了阎王令,杜鹃花是不会浪费的。错杀了无辜的人,阎王令会变成催命符,顷刻间要了持有人的性命。
送走杜鹃花,渡船也离岸,客栈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秦深将桃果和玄武甲壳交给了东方鬼帝蔡玉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炼制需要时间,他只能够耐心下来慢慢地等。
等待最煎熬人心,好在秦深有别的事情分走了大半的心思,只有偶然想起的时候才念念蔡玉涙给自己炼制的护身具。
…………
……
“在做什么呢?”秦深看到六娘捧着个小簸箩坐在屋檐下,就随口问了一句。
六娘把自己做的东西拎起来给秦深看,“可爱不?”
是一件婴儿才能够穿的小衣服,针脚细密,所有的缝合线都在外侧,做完了之后反复揉洗几遍,穿的时候就不会伤到小婴儿稚嫩的皮肤。
“我还准备给小婴儿做小鞋子、小被子、小毯子。”六娘仰头看秦深,“老板种一季棉花吧,弹一床蓬松的小被子,我们姐妹几个也会纺线织布,做出来的布肯定比外面卖的好,百分之一百、无添加纯棉的。”
“那就麻烦你们了。”秦深记在了心中,看到郭跃就说了一声。
郭跃表示自己知道了,回头就拎了锄头和兔子精、公鸡精翻地,准备种棉花。
秦深最近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动不动就摸小肚子,小腹上的皮肤绷紧,会有一些痒,每天晚上章俟海都会给他上一层精油按摩,说是以后不会长纹路。小家伙和他的哥哥小时候一样安分,要不是身边有很多人帮秦深留心着,他很容易就会忽视掉自己的身体状况。
摸着小腹,秦深看着湛蓝的天空,喃喃自语,“有了小的也不能够忽略大的,不然丢丢会难过的。”
和他有一样想法的还有章俟海,带回来一车婴幼儿用品的他还给丢丢带来了天文望远镜,要是小行星正好运行到他们上方的天空,就可以用天文望远镜看到它,那颗属于他们家的星星。
吃完晚饭,丢丢没有像以前那样规划性十足地开始做作业,而是和爹爹一起在院子里面看星星,通过天文望远镜,千姿百态的宇宙仿佛近在眼前。
孩子惊叹,“好棒。”
秦深端着一杯牛奶站在他们身边,也抬着看着星星。他看到的是黑色苍穹上璀璨的星辰,繁星也组成着图案,众多星座中他就认识一个,猎户星座。
“爸爸!”
秦深慵懒地应了一声,“嗯?”
“爸爸快来,爹爹说这颗就是我们的星星。”
秦深提起了兴趣,放下牛奶杯凑过去看,透过天文望远镜看他看到一颗外表并不规则的大“石头”,“石头”的表面有很多坑洞。
“太难看了。”
丢丢大叫:“才没有,我们的星星最好看了。”
噘嘴嘴巴拍拍秦深的肚子,丢丢拉同盟,“妹妹也觉得我们的星星最美对不对?”
“傻孩子,是弟弟。”
秦深愕然愣住,捂着肚子呆住了。
“呀,小妹妹踢了我的手,她赞成我说的。”丢丢惊喜地伸出小手继续在秦深的小腹上摸,“妹妹,再踢一下哥哥的手。”
小手上覆盖上了一只大手,丢丢眨眨眼对妹妹说:“妹妹,我们的爹爹哦。”
腹中的小家伙轻轻地踢了一脚,像是在和家人打招呼。
秦深不呆了,讷讷地说:“会不会是我的胃胀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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