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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 倒也并非如此。”王敦茹笑笑, “这个孔正莫说与赵钰等人相比, 就算比之李文柏, 文采上也是极平庸的, 若不是此人心志坚定,自十五岁开始参与会试,直到今年四十有三才终于得进殿试, 臣也不会记得他。”
大齐会试考卷从无糊名的说法,孔正考了这么多年, 王敦茹至少当了他三五任主考官, 还不算担任副手的官员,同样的名姓出现这么多次,水平还一直没有多大上升, 自然是记得住的。
“足足考了二十八年?”雍和帝惊叹, “朕继位都还没这么多年吧?他的试卷可在?”
“自然在。”王敦茹使了个眼色, 自有內侍去将孔正的卷纸取了来。
虽然按理说凡是会试得中的考卷都要经过雍和帝御笔亲批, 但实际上除了在意的那么几个人之外, 皇帝日理万机, 哪有时间挨个看上二十份考卷。有此一说, 不过是为了避免下面的臣子会错圣意, 漏了不该漏的,或让不该上的中了而已。
雍和帝接过试卷仔细端详, 那孔正写得倒是一笔好字, 法度严谨、笔力险峻, 端端正正的欧体风骨。
字如其人,孔正贴经墨义倒没什么问题,只是这策论五问答得不偏不倚,论点论据皆出自朝廷法度,既不投机也不取巧,丝毫看不出笔者有一分半点的个人倾向,在雍和帝看来,其文章就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无大错,却也不出彩,也不怪考了二十八年才也未曾得中。
“这文风是后来养成,还是天性所致?”雍和帝好奇。
王敦茹说:“此子得中后臣特地派人去查找过其往年答卷,从十五岁第一次参加会试时文风便已定性,自此二十八年从未变过。”
雍和帝听得稀奇:“如此固执于朝廷法度,为何不去考明法?”
“陛下。”王敦茹无奈地回答,“凡我大齐士子,若不是被逼无奈,又有谁愿意放弃能一展抱负的进士科?”
“说得也是。”雍和帝的视线在考生们当中逡巡,身边伺候的贴身內侍见状机灵地弯下腰,指尖虚指了一个方向。
顺着內侍的指尖看去,一个黑漆漆的头顶出现在雍和帝眼前,虽看不太清晰,但也多少能感受到此人脸型方方正正,其貌不扬的特质。
“此子便是孔正?”雍和帝看着那中年人堪称冷冽的面孔,想着到时把人安排进大理寺还是御史台。
不知想到了什么,雍和帝突然一笑:“相国,你说若是把此人放去顾文麾下听命,会当如何?”
顾文?
王敦茹稍微想象了下,微笑着吐出一句:“干柴热火、鸡飞狗跳。”
时间过半,少数考生已经放下笔开始做最后的检查修改,但大部分的学子仍旧还在奋笔疾书。
李文柏自然也是埋首作文之人中的一员,他反对抑商,却也不打算跟个愣头青一样三言两语将抑商政策骂个狗血喷头,爽则爽矣,激怒了当朝天子,以后在大齐官场也就不用混了。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折中,以二分法的方式,用第三者的视角将抑商制度若贯彻下去的利弊陈述清楚,而后交给当权者去判断。
这种答题方式,只要经受过现代义务教育洗礼过的学生都能用得炉火纯青,李文柏自然也不在话下。
李文柏用了二分之一的时间慷慨激昂地讲述重农抑商对大齐的种种好处,几乎将其吹嘘得天花乱坠,而后笔锋一转,开始描述其对长远发展不利的地方。
现代的历史课本中一分析就横跨几百上千年的习惯当然不能用,什么资本主义萌芽商品社会经济之类不知所谓的词句也不可以出现,李文柏小心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将抑商制度盛行百年后将会发生的可怕场景在文中细细说来。
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复杂的修辞,李文柏用现代中学生最为熟悉的列举方式,以最为简明扼要的词句将想要表达的思想陈述于纸上,用字虽精炼,却也依旧费脑,是以直到距离殿试结束只剩一炷香左右的时候,才终于放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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