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文皇后的话头说道:“朕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娶了你,最欣慰的就是你给朕生了几个好儿女,最幸运的就是遇到卧龙先生,不用手染献血就能完成胸中的抱负。论理,朕应该趁百业待兴之计更加励精图治,可你为朕生了这么多能干的儿子,没道理让老子累个半死,让他们却醉卧温柔乡在那里享清福。所以,朕想着,也是该到了让他们挑起这个担子的时候了!你我不妨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的时候过几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文皇后放下心来,笑着说道,“陛下多虑了,就算他们再好也是您在前面掌舵的水平好,否则以他们的阅历和修为又哪里能做出今天的一番成绩。”
文皇后身为妻子和母亲,说话做事自然要一碗水端平,既要考虑康帝的心情也要考虑儿女们的处境,康帝听了这番话也不再辩驳,转而聊了一些各家孙子辈的话题,用过晚膳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干脆就扔下待批的奏折留在了永安宫。
只是夜深人静,当耳边传来文皇后平稳的呼吸声时,康帝还是没有睡意,心里五味杂陈,总觉得肚子里有很多话,可是却又无法说出来。
不是无人能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一个长期信赖的人突然消失不见时,他作为一个帝王,作为一个男人,也是和寻常人一样惊异和无法释怀的,可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有那么多事需要他来定夺处理,他又怎么能将这种脆弱展现在众人面前,而唯一的办法就是装作若无其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直到将有些人有些事忘记为止。
可你想忘记,有些人就偏偏不让你忘记。
太子,作为一国储君,一个兄长,显然是合格的,可他作为一个儿子,就有些不太厚道了,明知道他和卧龙先生之间除了君臣关系,更是亦师亦友,当其中一个人突然消失不见,纵然事先早有准备,可心里总归是有遗憾的,这破孩子一点儿都不体谅,动不动就拿出那本书来勾引他这老头子的伤心事儿,要知道他若是想要这本书,当年卧龙先生在金萨国呈现给他的时候他就收下了,还能等到他现在巴巴地跑来献宝?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当年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接受卧龙先生的这番好意,而是让他转交给太子,就是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是他这个九五之尊也不见得能够驾驭,与其念着看着伤神伤身,还不如早点放手,凡事顺其自然的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太子也算是忠厚的,虽然让他琢磨出卧龙先生留书中的一些玄机,可从他这段日子以来所取得的成绩来看,并没有独揽功劳,要不是因为他求成心切生出一些杂念,以至于让翰儿分神,估计以他们兄弟之力,假以时日定能如愿以偿。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让翰儿早点抽身出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翰儿媳妇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昏迷不醒的吗?
还是因为真的如太子臆测的那样得了卧龙先生的几分真传,或者有一天也如卧龙先生一般……
不想了,不能再想了!
虽然只是一个女子,可也是翰儿费尽心思娶来的,要说了解,谁也不及翰儿对她的了解,他这个做公公的又何必操那份闲心呢?
看来真是老了,居然也有些儿女情长起来。
如此这般的想了半宿,康帝第二天醒来身子自然不太爽利,从床上坐起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更别提下床去上早朝了。
于是,宣太医,召见太子和朝中重臣做应急安排,永安宫里自然又是一番忙乱景象。
历来新朝初建最怕两件事,一是上位者及其骨肉血亲有什么闪失,二是遇见天灾*。这些本来都是寻常人家都会遇见的事,可若是被有心人从中搅和一番,那就别有深意了。
所以,等太子和几位朝中重臣从永安宫里出来,消息就已经传出宫外了,那就是正值新朝初建,国泰民安之际,康帝准备传位于太子,而他准备做个颐养天年的太上皇,好好享受一下儿孙福。而为了显示皇恩浩荡,凡是今年出生的婴儿,均可到当地衙门领取一笔可观的教养费。
虽然这个政策只是康帝为了转移人们对他突然传位于太子的视线,但是却激励了很多人,以至于在明帝(宗泽浩)盛年及晚年时,朝廷的中坚力量很多都出自这一年出生的婴儿中,而明帝念及康帝的这番苦心,更是把这一条列进了祖制,凡是在新帝即位当年出生的婴儿,无论男女均可享受此等待遇,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