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已经略带了一丝愤愤的神情,“郎君平日里对娘子并不关心,连对十四娘的一成也不如,早年茵娘还在时,便是去主院请,他也屡屡推辞,近些年来更是不闻不问,若是得了什么好的,也从未想过娘子,皆是尽数给了十四娘。”
末了,她坚定不移道:“因此奴婢认为,郎君对娘子并不好。”
萧竹莹点了点头,眼底疑虑更甚。这样一位冷情的父亲,方才竟对她如此关切,若说是做给族中之人看的,大可不必如此,毕竟萧十九娘的失宠早已人尽皆知;若说是为她前往邢州清修而感到愧疚,她分明记得他当时答应得干脆。
还有那枚饆饠,他分明知道它是滚烫的吧……
萧竹莹甩了甩头,心道恐是她多心了,纵然萧钺不喜欢萧十九娘,但终究是她的生身父亲,又怎么会是另有所图呢?
桐香见她面色忽明忽暗,略显担忧道:“娘子……”她本想说一切皆会好的,但又想起过些日子就要前往邢州,这些话顿时就被咽了下去,化作了一声叹息。
萧竹莹瞥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指着不远处的一处绮丽楼阁,“那是什么地方。”
桐香哦了一声,“是十四娘的藏珍苑。”
萧竹莹眼睛微眯,“十四姐病重,我们还没有去探望过她呢。”
桐香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娘子……您这是要去看十四娘么?若是遇上夫人……“
房氏自从萧嘉柔病后,便一直守在藏珍苑中,就连萧钺也每日必去探视,一留便是好几个时辰,毕竟嫡女突然命悬一线是大事,阖府上下战战兢兢,只盼着萧嘉柔早日醒来。然而萧竹莹知道,那把七弦琴被她毁去,多半是萧嘉柔迟迟不醒的原因,既然如此,那么藏珍苑里,必能发现一些端倪。
“我的手烫伤了,需得张医生医治。”萧竹莹淡淡道。
桐香眼中一亮,“既是老夫人允许的,想来夫人也不会说什么。”
萧竹莹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望着藏珍苑上盘旋的飞鸟,缓声道:“走吧。”
藏珍苑虽然不比惠宁院与福寿院那般恢宏大气,却是兰陵萧府中,鲜有的几处盛景之地。只因它位处高地,因此只需来到二楼,便可将整片广阔萧府的景色都收入眼中,如今正值春末,萧竹莹还未走到藏珍苑前,便可闻到一股馥郁的桃花香气,待过了一座石桥,大片的桃花林就映入眼帘。
她记得桐香曾说过,这种花只有甘州才能常见,在其他地方皆是移植,故而贵胄府中才能赏到,这也是为什么当张齐光送她几枝花枝时,桐香一脸兴奋的缘故。可是即便桃花难见,藏珍苑前却栽了数十棵,以示萧钺对这位嫡女的宠爱。
待萧竹莹走到藏珍苑前,便瞧见一名粉衣侍婢从院中走了出来。这名侍婢她曾见过,正是萧嘉柔为琴谱来到她房中时,带在身边的侍婢之一,此刻见她走来,那名侍婢不由面露讶异神色,又匆匆忙忙地进院去了。
很快,房氏便从房中走了出来。这是萧竹莹第一次见到她,从前只能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她的些许模样,但这会儿她从屋中走出来,反而一时没有认出来,只因她比从前消瘦太多,原本颇为丰润的双颊也隐隐有些凹陷,眼下的黑青色诉说着她近日的不安。
房氏站在石阶之上,神色虽然疲累,但在见到萧竹莹的瞬间,目光就变得犀利起来,她面无表情道:“你十四姐眼下不便见你,你回去吧。”
萧竹莹抬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温顺柔和的神情,她欠身行礼道:“儿深知十四姐身子不爽,这会儿老太太挂念十四姐,让我先回来,我便来寻张医生要些烫伤药。”
这句话说的模棱两可,也并非谎言。
萧嘉柔病重,独孤氏想必是挂心于她的,独孤氏准她早一步回院子亦是确有此事,而她寻张齐光开方子也同样是情理之中,但是这几件事放在一起传进房氏的耳朵里,就成了独孤氏因为挂念萧嘉柔,所以让这位庶妹早一步离席,前往藏珍苑探望,顺便再向张齐光取一些烫伤药。
果然,房氏听了她说的话,又见她神色坦然,神情就松动了一些,过了两息便道:“那你进来吧。”
萧竹莹应了一声,缓步跟在房氏身后,一路顺着一条临水的廊道,来到最里面的小楼前,房氏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后道:“你进去后莫要吵闹,免得惊扰了你十四姐。”
“是。”萧竹莹乖顺地答道。
萧嘉柔躺在一张宽大胡床上,胡床虽然镂雕缀宝,却远不比她身上盖着的牡丹锦被精美,然而萧竹莹也只是扫了一眼,随后便望向摆在窗前的那把枯木龙吟琴上。
她微微皱起眉头,低喃道:“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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