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坏了媳妇,不许她拿重的,只抱着几尺蓝布。
本来走山路怪枯燥的,偏宋好年有本事让这段路有意思起来。他顺手摘下路边杨树的叶子,在手里一卷一搓,就做成一个哨子,含在嘴里吹起抑扬顿挫的小调。
一会儿又摘几串喇叭花,缀到百合戴的草帽上,给她做了个花朵的帷幕。
走累了要休息时,他总能寻到平整干净的石头让百合坐,在解下腰间皮囊,里头灌满家里的井水,清凉解渴。
百合看他也是走得一头汗,拿出手绢给他擦汗,又顺手从路边摘了片宽大的叶子给他扇风:“再有十里就到了,乏不乏?”
宋好年正一脸享受,闻言道:“不乏,再背个你都没问题。”
百合没去追究他是不是吹牛,只管抿着嘴笑,歇够了就重新上路,要赶在晌午之前到家,不然晌午后日头太大,走山路十分不好受。
小夫妻两个才一转过村头的路口,就看到青松正在场坝里跟一帮半大小子打陀螺,大呼小叫,个个滚得满身尘土。
“青松!”百合扬声喊小弟,青松一抬头:“大姐!”
他小跑过来,用疑惑的目光打量宋好年——他印象中大姐夫是个满脸大胡子的恶人,这个长得怪好看的男的是谁?
百合忍笑推推青松:“叫姐夫。”
“姐夫。”青松疑惑一下,还是叫了姐夫,接过百合手里的东西,在前头给他们带路。
有几个半大小子喊:“李青松,还打不打?”
“我大姐回来哩,回头再说!”青松又悄声对百合说,“这帮人太厉害,我打不过。”
他连陀螺和鞭子都输给了人,再打下去就要输别的玩具了,正愁怎么脱身哩,大姐就回来了,青松觉得大姐真是他的大救星。
宋好年道:“回头我教你两招,保准能赢他们!”
青松便歪头看宋好年半晌,末了点点头:“那就都靠姐夫啦,赢不了我可不依。”
百合便嗔青松滑头,宋好年笑呵呵道:“他还小哩,我跟他一样大时,也爱玩耍。”
青松又觉得大姐夫真是个好人,蹦蹦跳跳跨进家门,大喊:“娘,大姐和大姐夫回来哩!”
朱氏走出来一看,正是她那不听话的大闺女,和多少日子不见人的大女婿,当下叉腰冷笑:“两位贵人多忘事,也有想起我们的时候啊。”
百合只当听不见,笑眯眯地给塞给青松两块麦芽糖,又给腊梅一块香胰子,朱氏看得眼珠子都红了:“那都是我的东西!谁许你分给这两个小蹄子!”
百合笑道:“我们才带来的东西,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嘴还没沾上一口水,东西咋就成了娘的?”
朱氏气呼呼地叫腊梅端两碗水,小夫妻两个各自寻板凳坐下歇气,朱氏已经急吼吼地去翻背篼。
百合觉得丢人,简直不想看自己娘,倒是宋好年觉得很正常——当初他提亲的时候,朱氏也是用这个劲头把他的家底掏空的。
当着闺女女婿的面点清东西,朱氏高高兴兴地拿去归置在柜子箱笼里,腊梅从旁边路过引来她一阵骂声:“你眼睛要看进我柜子里拔不出来哩?看也没用,不是给你的!”
她的家底,自然是要攒下来留给青松的,哪能留给这几个赔钱货?
宋好年见百合神情难看,握住她的手,小声道:“莫气,莫气。”
他压低嗓子说话,逗得百合一下子笑出来,腊梅和青松原本听着朱氏的叫骂也觉得丢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然见大姐和姐夫笑出来,都有点莫名其妙。
朱氏发过一通火,藏好东西,再出来的时候就热情了些,还问宋好年:“大姑爷一向可好?亲家亲家母一向还好?”
宋好年受宠若惊,忙回答说自己很好,家里父母也很好,父母还托他给老丈人丈母娘问好云云。
朱氏再是个糊涂人,也活了几十年,很有些生活经验。从定亲到娶亲再到现如今,她可是连亲家的脸面都没瞧见过,这样的人,能晓得跟她问好?
反正两下里都没啥情谊,朱氏暗暗记恨亲家无礼,却不反省一下自己也没对人家有礼貌过。当下揭过此事不提,安排青松去地里请李篾匠回来陪大姑爷说话,又喊腊梅一道安排吃食。
百合正想寻腊梅说话,也去厨下帮忙,宋好年是个闲不住的,没人招呼他,他就自己在院子里四处看看,抡起斧头劈柴。 李篾匠扛着锄头走进家门,就见大女婿脱了外衣正在那里抡斧头,已经劈了一堆柴禾,见他回来就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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