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郑大夫商议病情直到半夜才睡去。
这一夜,衙门驿馆里比平日冷清许多。因为除了萧隽以外,所有将军都没能回来。带着将令的杨尽义何勇等人,已经各自抽调军马,高调出城。
至于留在沧州的常远兆与潘景元也并未闲着。
常远兆在傍晚时分,忽然灵机一动,让潘景元带着两万骑兵绕到沧州东北方向的野路子里偷偷埋伏起来。自己则留在沧州城,撤下原本的火器装备,故作高枕无忧之状。
次日寅时左右,果然有一队从幽州,瓦桥关方向来的辽军,以万分低调的姿态,不声不响的来到潘景元部队的眼前。恶少目前所在的地势相当有优势。若换做杨尽义,何勇之类的将领,必然要这么硬生生杀下去,胜算也颇大。但恶少却硬是忍住了杀机,在敌人尽数从他眼皮子下面过去之后,才悄没声的跟在他们后头。
虽然常远兆并未下明确的指令,要他直接动手,还是请君入瓮。但恶少凭着直觉,还是决定将胜算拉到最高点。
直到沧州城的哨兵燃起烽火,宣告兵临城下时。常远兆与潘恶少才不急不慢的请那队敌军吃了顿结结实实的夹心饼干。一时间杀声震天,火光照透了半个苍穹……
若换了平时,这队辽军遇上了常远兆这样的将帅,都得忍不住偷笑,因为即使战败,只要运气好,多数会成为战俘。但这次,结局却是前所未有的惨烈,连将领到士卒,全部被歼灭,然后……焚化。清晨,半个沧州城的居民,几乎都闻到了那股冲鼻的焦臭味道。不到半天,这气味的缘由便在城中不胫而走。恐怖是必然的,毕竟这城池上空飘荡着千千万万孤魂的残灰骸烬。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百姓们
从心底里油然而发的安全感,这股安全感,化作茶楼里闲适的漫谈,说书人激荡的陈词,孩童们扮家家时天真无惧的笑声。很快,便将那恐怖之气洗刷的一干二净。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三岁孩童,谁都意识到,沧州城如今安全了。本以为这安全来自朝廷那十万大军的到来,以为来自于辽人暂时的按兵不动。经过这一夜,军队被抽调大半,辽军兵临城下,大伙儿才
意识到,这安全感,实际上都来自于这位名叫常远兆的年轻将帅。潘景元来到大帐找常远兆时,发现对方已经精疲力竭的趴在桌案上睡着了,手边一盏莲子茶已经凉透。他没忍心打扰,只是坐在一边,静静把玩手中的蜜蜡手珠,这是梁伊伊送给众人的小礼物。温润的珠
子在手里滑过,那女子洒脱的举止,不羁的笑颜掠过脑海。恶少抿了抿嘴唇,心里泛起悲悯。撇开常远兆不说,那么特别又如此侠骨仁心的女孩子,若从此就这么消亡了,确实是一件令人扼腕的事情。也难怪常远兆痛不欲生,若换了恶少自己,想必也是好不到哪
里去的。这些日子常远兆的睡眠都是薄如蝉翼。困极了便忽然入睡,只消片刻又会陡然醒来。每次眼睛一睁,便是伸手去捞梁伊伊的手。可他今日,似乎也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大手一拨,茶盏落地而碎。清脆的声
响,将他从半梦半醒之间拉到了现实。
他一抬眼,才看见坐在一旁,面色沉静的潘景元。
“你……没事儿吧?”潘景元探究的问道。
常远兆捏了捏眉心,撑着桌案起身说道:“累了,回去吧。”
“大白鹅……”恶少并未起身,依旧迟疑的望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常远兆眼神呆滞的回望他,渐渐地从他犹疑不定的眼神中参透了他心中疑虑。“你是不是想说,我这一仗,打得有些一反常态?”
恶少被说中心声,有些尴尬了笑了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心慈手软不忍滥杀的将军。可这次……”
常远兆轻叹一口气,面色淡然的说:“你一定以为,我是受了刺激,发了疯,所以才会大开杀戒。”
“不是吗?”
“连你都这么想,辽人会更加坚信不疑了。看来我的目的达到了。”“原来如此!”恶少这才明白他的真正用意。辽人以为他一蹶不振,他却反而要让敌人认为他受了刺激,变身成嗜血狂魔,以此来打击敌方士气,挫败敌方兵将的勇气。若此招果真应验,便可换取暂时的太
平。“可你就不怕激怒他们?”常远兆淡淡的说:“或许辽国的将领和贵族,都会对我恨之入骨。但我敢保证,那些冲锋陷阵的士卒们,都只会恨他们的皇帝穷兵黩武。别忘了,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咱们只是抵抗,怎么做都不过分。
他们若再来,我会用更极端的方法对付他们。”说完,常远兆若有所思的望了望恶少。实际上昨晚他是故意没指点恶少,让他自己定夺进退之策。若恶少当时在埋伏之地便杀将下去,那他便顶多是个将才。可他若是懂得斟酌战机,把握最佳战局,将敌
军放进圈套,那他将来便是位可朔的统帅之才。结果,没让常远兆失望。他虽然是要急流勇退的人,但也心系着边关安危,毕竟在这乾坤之下,只有国家安定,小家才能得以保全。“走吧,回驿馆。”他拍了拍恶少的肩膀,将他带出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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