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布拉。他的同伴跟着他,在他们走后消失于各条巷子中。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奴隶们慢慢聚拢在维尼奇乌斯的府宅前,但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他们不敢回到府里。他们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又回到之前受袭的那条漆黑寂静的街道。这时,除了几具尸首外,就没剩下什么了。阿塔奇努斯的尸首也卧在那里。他们找到他时,他还没断气,仍旧抽搐着,但是也没抽搐多久。他们看到他时,他做了最后一次痉挛的颤动,然后他就死了。
他们将这位死者带回主人的家里,但是在府外,他们凑成了一堆窃窃私语,举棋不定,对说出刚才的经历后会有什么事情落到他们头上感到恐惧。
“让古洛去报信吧。”他们交头接耳地低声说道。“他整张脸上都沾满了血,而且他伤得比不比我们任何一个人轻,再说主人爱他。他报出这种噩耗要比别人去报安全得多。”
古洛早年在日耳曼被俘,在授予征服者老维尼奇乌斯的凯旋式上,他身为战利品,到了罗马。玛尔库斯的母亲把他和她的其他财产一起传给了维尼奇乌斯。在他孩提时,他常常让他骑在自己的肩上。“好吧。”他说。“所有的话都由我来说。可是剩下的人最好和我一起进去。我不想他的怒火只发在我一个人身上。”
此时,维尼奇乌斯的耐心快要磨光了。佩特罗尼乌斯和克律索忒弥斯嘲笑他,拿他取乐,然而,他并没有去听。他在中庭里生气地踱着步,他的忍耐随着克制一起消失了。
“他们现在应该到这里了!”他一遍一遍地怒吼着。“他们应当在这儿了!”
他想亲自跑出去看看是什么绊住了他们,可是那两个人挡住了他。“急躁是非常不雅的。”佩特罗尼乌斯提醒他,他正开了个头,这时,外面的前厅里响起了脚步声,一群奴隶涌到了中庭里。
“啊——!”他们像葬礼上的哭丧者那样嘶吼着,把双臂高高举起,越过头顶,一个个靠着墙壁缩着。“啊——!”
“吕基娅在哪里?”维尼奇乌斯奔向他们。他的喊声变成了又怒又急的尖叫。
“啊——!”
“不见了,老爷!”古洛说出口,脸上溅了血的他开始用呜呜哀鸣的声音含混地说。“看看这些血,老爷!我们拼命了!我们竭尽全力了!看看这些血呀,我的主子!看看这些血吧,老爷!”
他的话戛然而止,维尼奇乌斯抓过一盏巨大的铜烛台,一棒子砸到他的头盖骨上。然后,他用双手撑住自己的脑袋,把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不幸的我呀!”他咬牙切齿地说,“不幸的我呀!我受不了了!”
他脸色发紫,血色上涌,双眼翻白,嘴角吐出白沫。“把鞭子拿来!”最后,他吼道,他的语气既严厉又无情,如同野兽般。
“饶了我们吧,老爷!”奴隶们哀求道。“啊——!啊……可怜可怜我们吧,主人!”
“来,克律索忒弥斯。”佩特罗尼乌斯站起身,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如果你想看鲜血淋漓的肉,我会到外面去敲肉店的门。”
他离开了。克律索忒弥斯随他离开。在那栋张灯结彩,为了一场欢乐的庆祝活动而挂满绿枝的府邸里,受到鞭笞之人的呻吟声和鞭子甩起来时的嘶嘶声回响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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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那一晚,维尼奇乌斯根本没有安歇。在佩特罗尼乌斯离开后,当受了鞭笞的奴隶们的哀号一时间也不能减轻他的愤怒和屈辱时,他又集合了一队侍从并且带着他们出去,疯狂地寻找吕基娅。他细细搜索埃斯奎琳区,苏布拉区,斯科列拉图斯坊和那里所有的巷井小路。他穿过法布里奇乌斯大桥,去了岛上,接着又搜寻了台伯河对岸的部分区域。但那是一场漫无目的的追逐,而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他没有抱着找到吕基娅的希望。他搜找她不过是为了有事可做而已。这一晚对他来说不单单是个打击,还是天崩地裂。他没办法置之不理,任时间流逝。
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他停止了搜寻。等他回到家中时,面包师们已经打开店门准备做生意了。卖菜的菜农们赶着骡子和大车,载着地里的出产,吱吱呀呀地穿过了城门。古洛的尸首还躺在维尼奇乌斯把他砸死的那个地方。于是他命令家奴们把尸体给处理掉,把至于参与了前天晚上那场祸事的所有奴隶,他指示立刻把他们卖到乡下的作坊,或者是把他们打发到采石场去,尽管死亡对他们说来说是更加仁慈的惩罚。接着,他一屁股坐到中庭里铺了垫子的石凳上,不过他并没有入睡。
他思绪紊乱,一个念头跟着一个念头冒出来,仿若不连续的闪电,他一头乱麻,搜索寻找吕基娅并再次得到她的办法。一想到永远失去了她,并且将再也见不着她,维尼奇乌斯就几乎疯掉。在这个年轻军团司令官的一生里,还是头一次发生违背他的命令的事情。他是一位贵族,一位朝臣;从幼年时起,别人就得听命于他。他是一个军团司令官,指挥着一个步兵队,拥有对一千个人的生死处置大权。他本来的性格——不管在这性格中他培养出了什么样优良的品质——含有一种强势的集权式的意志,这种固执的性格从来没有遭遇过抵抗。他完全不明白,怎么会有胆敢违逆他的想法的人或事,可是现在,他见识到了另一种将和他的坚强意志相抗衡的意志。
维尼奇乌斯是在他的阶层礼教下的产物,和每一个出身高贵的罗马人那样,生来就是做主子的。他宁愿眼睁睁看着整个世界和这座城市都化为废墟,也不愿见到筹划好的事情落了空。此时此刻,在他准备好从盛满了奇迹和甜蜜的魔杯中浅酌一口时,那杯子却在快到他嘴边的时候被人给抽走了。这种事情竟然发生了!这是闻所未闻的,让人震惊的,他呼喊所有的神明、法律给他复仇,呼喊施加所有的人类刑罚。
但大多时候,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一样东西,所以他不会接受吕基娅不见了的想法。对于他来说,似乎是没有了吕基娅,他也不存在了。他怀疑他怎么能够活过第二天,活过以后的每一天。在这样的时刻,怒火使他几乎无法呼吸,而且他不时地迁怒于吕基娅,每当这时候,他都想揍她,想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拽到卧房去。接着,他又有了渴望,渴望听到她的声音,渴望看着她的眼睛,渴望着哪怕只是接近她的容貌与娇躯。
他觉得自己被她俘获了,就好比他该呆的地方是跪在她的脚下。他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啃咬自己的指甲,抓扯自己的头发,然而他却并不能迫使自己有条有理,镇定自若地思考如何找回她。一个疯狂的主意跟着一个疯狂的主意一闪而过,可没一个念头能用得上。接着,他又抱定了是奥路斯把她从自己手里夺走的忿然念头,他要立即到普劳提乌斯家去,不是去逼他们把她给交出来,就是要查出他们把她给藏到哪儿去了。
他一跃而起,准备面见奥路斯和彭波尼娅。如果他们不理睬他的威胁,他想,如果他们拒绝把吕基娅还给他,他就会到尼禄那里,弹劾这个老将军没有履行皇命。那意味着死刑。但是,首先,他会让那个老家伙说出她在哪里。即使奥路斯二话不说,毫不勉强地把那个姑娘还给了他,他也不会放弃报复。诚然,在普劳提乌斯府上时,他们曾对他很好,并且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予他以帮助。可是,这一次对他意志的挑衅不可原谅,抹平了他的感激之情;他觉得他没有任何责任,他们怎么敢对他加以阻挠和侮辱呢?他们怎么就以为他们不会受到追究?他的暴戾傲慢叫嚣着报复。事实上,他开始畅想当彭波尼娅听到宣布对他的丈夫死刑时的那一刻,畅想她遭受的痛苦的画面。奥路斯会死,佩特罗尼乌斯会帮忙把恺撒推往正确的方向,不过即使没有任何煽动,尼禄也可能照样那么做。对于他喜爱的达官贵人,他几乎从不拒绝他们的任何要求,除非碰巧他不喜欢他们,或者他们的想法和他自己的想法与乐趣产生了冲突,但这里却没有这种情形。
但是,万一要是恺撒本人想把吕基娅据为己有呢?这一想法似乎令他血管里的血液凝固了。
在罗马的任何地方,这都不是秘密了——夜里,尼禄偶尔到大街上去当动匪,以此打发无聊的感觉,就连佩特罗尼乌斯有时也参与这种残暴的娱乐,这些娱乐的主要目标是在城里的贫困区和人烟稠密区制造尽可能多的骚乱,抓获不幸的女人,把她抛向空中,扔进一块士兵穿的斗篷里,直到她昏迷不醒为止,尼禄把这个游戏叫做“采珍珠”,因为有时这个女人恰好年轻、迷人、美丽、是一颗货真价实的珍珠。在那种情况下,抛斗篷就变为了掳掠,然后,这颗选中的珍珠被强行带回帕拉丁宫,或是消失在恺撒无数别院里的某一座中,或者,被他转赐给他的一个廷臣。
这有可能发生在吕基娅身上。维尼奇乌斯回想起,在宴会上时,尼禄盯着她看,看了很久。他毫不怀疑,她一定貌似是尼禄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要不然还能是什么呢?确实,恺撒已经把她安排进了帕拉丁宫,还有可能让她继续呆在那里。但正如佩特罗尼乌斯准确观察到的那样,这个恺撒没有勇气做出自己的判断,即便是作恶时也如此。如果能找到掩人耳目的办法,他就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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