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钉了黄金马掌的伊都米亚牡马拉动的巨大金马车里,驾驭着马车。这辆宝相威严的车辇形状像一顶敞开的帐篷,车辇四周的布幔卷起以便他能被马车前方、四周和后方的民众见到和敬仰。虽然马车大得足够乘下好几个人,尼禄却独自在城中行驶,只有两个身体畸形的侏儒匍伏在他的脚下,这样他就不用和任何人共享群众的注意了。他内穿白色托尼,外穿一件珠光宝气的紫色托加,他的脸被紫色的光晕映照,一顶月桂头冠不自然地套在他的头上。他比上一次在罗马大街上现身时又胖了不少。他的脸变圆了,他的下颌肥厚臃肿,他的双下巴已经变成了三下巴,以致于他鼓起来的嘴巴总是靠得离他的鼻子很近,就好似是从他的两个鼻孔正下方凿出来的一样。他肥白的手指持续不停地拔弄着一直围在肉嘟嘟的脖子上的厚丝巾,肉乎乎的双手在手腕和指节处冒出一绺绺的血红色毛发,看起来犹如血迹。有人告诉过他,毛绒绒的手指关节能预防对弹奏诗琴极为不利的手抖,于是他便拒绝让他的理发师碰那些毛发。他脸上有倦怠的神色,有穷极无聊的神色,还有向来有之的极致空虚和自恋神色。
那张脸,无论从哪个部位看,都是一张低贱、粗俗的小丑的脸,同时也是人类中最恐怖的怪物的脸。行车途中,他把脑袋慢慢悠悠地转来移去,时不时地眯缝着他的小眼睛以集中注意力。他饥渴地倾听人们是怎么向他致意的——向他致意的是暴雨般的欢呼。
“致敬,神圣的恺撒!”民众大吼道,“致敬,皇帝和征服者!致敬,盖世无双的阿波罗!”
听到这些崇拜的呼喊,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然而一片空虚的阴云同样不时地聚拢上他的面庞,罗马的民众也爱冷嘲热讽。倚靠着人数上的优势,就算是在最伟大的战斗英雄前,平民大众也不会有所克制,他们把辛辣的评语泼向他们真心爱戴和崇敬的领袖们。大家都还记得,恺撒和他的军团在征服高卢后进入罗马时,百姓们是怎么向尤利乌斯·恺撒致意的。他们呼喊,大笑,不无自豪地吼出他在情场上众人皆知的胜利。“秃头的淫棍来了,罗马人啊,藏起你们的娇妻!”不过,尼禄的强烈虚荣心却抵挡不了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批评,他听得到叫喊声;“嘿,红铜胡子!你把你烧着似了的下巴带出城,是不是要把罗马烧起来?”
大吼大叫的愚民们不知道他们说出的是多么可怕的预言,就连恺撒在那个时刻也倾向于把这份侮辱掠过不提。他没有蓄胡须,他把胡子放在一个金筒里,将其作为供品献给了朱庇特·卡皮特里努斯神庙;不过还有起哄者隐藏身在一块块大石后面,隐藏在神庙的拐角里,他们喊的是另外内容,“弑母犯!”他们喊道,把他的名字和其他在神话和历史故事中出名的杀母之人相提并论,:“尼禄!俄瑞斯忒斯!阿尔克迈翁104!”
“交出你的紫色皇袍!”还有的人喊道,“你的妻子屋大维娅在哪里?”!%
被百姓们憎恨的,并且紧随在她的丈夫车驾后面的波佩娅引来了暴风骤雨般的讥讽。“黄毛女人!”在她的肩舆经过之时,百姓们叫嚷着最廉价的站街妓女的名称。尼禄专注于歌曲和音乐的灵敏双耳捕获了每一个这样的奚落之词,随后,他把那块磨过的翡翠举到眼上,仿若要看清并记住每个这么叫喊的人。就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他那亮闪闪的眼眸落在了使徒彼得身上。
他们的目光交汇了片刻——一个人的眸子是温和与好奇,另一个人的是恶毒和怨恨。在那一片茫茫人海中,又或是在恺撒的高调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人类最有权势的两个统治者在那时彼此看向了对方;也没有一个人想到,他们中的一位很快将要灭亡,犹如一个消失于黑暗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而另一位穿着奴隶和流浪者的破旧灰斗篷的老人,他会取得对世界和这座城池的拥有权,并且永远持有对世界和这座城池的拥有权。
这时候,恺撒已经驾车驶了过去,现在是八个人高马大的阿非利加人扛着一辆奢华的肩舆走过,肩舆内坐的是波佩娅。与尼禄相似,她穿着皇室的紫衣。她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犹如一尊雕像般静止不动,她的脸颊上涂沫了厚厚的一层容妆,看起来就像一个美丽却又邪恶的神诋,在宗教游行的时候被人拿出来。另外还有一大群男女仆役们跟在她的身后,以及一长串装载着与她的美貌和舒适生活息息相关的器具和物品。
轮到达官贵人们的行辕开始驶过去时,太阳已经到了下半午了。那就像是一队似乎没有尽头的异邦生物,队伍壮观而又耀眼。宝石和多彩的华服使他们显得珠光宝气。懒怠的佩特罗尼乌斯受到了友善的呼喊致敬。他和美丽的金发女奴一起坐在肩舆里,让人扛着。提盖里努斯驾着由一头小马驹拉的车——一种微型战车或者说四马车——小马的马头上插着白色和紫色的羽毛。他不停地跳起来,伸长了脖子朝着尼禄的方向看,看看恺撒大概会什么时候示意他进入他的赛车之中。善变的民众们对着李奇尼阿努斯·皮索鼓掌,取笑维特里乌斯和嘲弄瓦提尼乌斯,还对着维司提努斯叫了好。他们忽略了元老李锡尼乌斯和元老列卡尼乌斯,但是罗马的百姓却对图里乌斯·塞内奇奥有着莫名其妙的喜爱,他们热情地向他问候。
似乎没有办法把那一大堆的宫庭权贵一一数清,在罗马,似乎每一个有钱,有权,有地位的人都向安提乌姆转移去了。尼禄去哪里都带着不下于一千辆的马车和规模相当于一个帝国军团的随行人员,而在尼禄的那个时代,一个军团总是有一万二千人的。好奇的百姓对着富得流油的老多米提乌斯·阿菲尔指指点点,这个贪污腐败的西西里前总督在他的裁判庭上叫卖各种砝码;百姓们还对着老态龙钟的路西乌斯·撒图尔尼努斯指指点点,他历过了三个恺撒的统治而安然无恙。百姓们还看到了维斯帕西亚努斯,他那时还没有去朱迪亚远征,也没有为了做他们的恺撒而从那里转回罗马。他们还看到了他的儿子和小涅尔瓦105,看到了卢坎和安尼乌斯·伽路斯106及克温提亚努斯,仿佛这些人的未来已经展现在他们的面前,虽然他们对此还并不知晓。他们还看向了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因为财富、美貌和淫荡而出名的女人。(!&
百姓们的目光从鼎鼎有名的面孔挪向车马随扈,挪向战车和战马,挪向来自无数国家的奴隶们身上穿着的那些奇装异服。在这滔天的财富和权势里,有着可以另每一个人都为之着迷的东西。它不仅仅是闪花了人的眼睛,还以流光溢彩的紫萝兰色和紫色的锦缎,光闪闪的黄金,珍贵的宝石,珍珠母和象牙震撼人的感官,就仿佛是太阳的光辉泼洒进了这些光华灿烂中并与之融为了一体。而且,虽然在庶民百姓中不乏贫穷之人,一路来还有饿得面黄肌瘦的人,但这景象也同样撩拨着他们。对有的人而言,这种令人着迷的东西可能是接近这种生活的强烈欲望,可能是一种对某种相似的悠闲、富贵和财富的嫉羡。但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身为罗马的一份子,身为强大和永恒的强权的一份子,身为这个由全世界来供养的强权的一份子,身为天下人都要在其面前卑躬屈膝的强权的一份子,这种令人着迷的东西激起了他们的自豪感。全天下没有谁会怀疑这上天注定的永恒强权不会千秋万代地传下去,不会持久到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灭亡。也没有人梦想着这世上能有什么可以与其相抗衡。
在靠近达官贵人队伍的尾部,驾着战车的维尼奇乌斯瞅见了使徒和吕基娅——他原先根本没指望着能见到他们。他从战车上一跃而下,把缰绳扔给车夫,扑向了人群里。
“你们来了?”维尼奇乌斯向他们打招呼,他的脸上还是喜气洋洋的,不过他却把话讲得很急,好似一个没时间多说话的人那样。“我对你感激不尽,我的生命之爱!神送给我的吉兆没有比这再好的了!不过,我不会离开太久,所以保重,我会在通往安提乌姆的一路上布置帕提亚骏马做驿马,一有机会就赶回来,我早晚会找到光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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