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尘也皱眉,道:“寒大哥说的是,只是秦云扬一向也是非常讲理的,在京城虽然说不上两袖清风,手段也算不错,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为什么他打定主意要说冯家和夷族有关系?难道他握有重要证据……还是……”
龙飞尘就是龙舞,只是没想到女子议政,倒是让她诧异了一下,接口道:“盘金仙鹤那副寿袍,包括鞋子,绝对不可能和夷族牵扯上,除非……”彗星撞地球了,她随便想的都能撞到,但是这种可能性大吗?
楚心弦沉吟,看了龙战一眼,“其实秦云扬这个人,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也不是没有势力可以牵制。 .”
龙飞尘道:“你说的是战王夫妇?话倒是不错,可是我娘前几天才假传圣旨,这事可大可小,如果秦云扬请出尚方宝剑,除非龙家想造反,否则,绝对不能违抗圣旨。”
寒江雪摇头轻笑,“北辰兄说的不错,秦云扬的禀性正直,只要我们找到证据,或者一直牵制他想法,死死盯紧冯家的原因,这件事情就好办多了,而且……那个人估计也快到了。”
龙飞尘叹气,“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儿,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神秘啊?难道长的太难看见不得人吗!”
楚心弦笑道:“能不能见人,我们见了就知道了,他总要出现的不是?”
龙战从头到尾,都微微皱眉,看来也被这件事情稍微困扰了一些。
说来说去都是他们在说,却还是没说到什么正点子上,转头看向龙战,冯桥桥道:“你追查奸细应该很多年了,留在茶山也有原因,想必你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了?”
其他人对于冯桥桥知道这件事情的内幕同时变色,更是看向的龙战,而看向龙战的表情更为夸张,显然是不可置信,只有楚心弦,似乎有些惋惜,冯桥桥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冯桥桥怔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毕竟以龙战和龙飞尘的关系,又能让他们见到自己这个本该在牢里的钦犯,关系定然非同寻常,也在讨论秦家的事情,秦云雅的娘有些不对劲,秦云雅本身更是不对劲,现在还在说奸细,这话题怎么会引起他们这么大的反应?
龙飞尘嘴巴张了好几次,吐出片段言语:“大哥……你……居然是你……”
寒江雪愣了一下之后,也回过神来,但是想到自己和龙战这二十年来的交际,以及西京,楚心弦……忽然转头看向楚心弦,道:“你早就知道,对吧?”
楚心弦笑了笑,“不错。”
冯桥桥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龙飞尘叹了口气,有些郁闷难受,转向冯桥桥,道:“大嫂,原来我以为西京那家伙够讨厌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大哥比他更讨厌,你也受苦了。”
冯桥桥挑起一道眉毛,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龙战依然是不开口,面色平静,似乎不打算为她解惑,但他不开口的态度,也表示不阻拦被人开口。
龙飞尘哒哒哒的跑到跟前,一把拉住冯桥桥的手腕,往一旁跨了几步,道:“我外号南湘,你是知道的。”
“嗯,我知道。”冯桥桥顺着她的话答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外号和现在有什么关键联系。
龙飞尘又道:“我们这个四方公子,原是京城性格相投的四个男人相互结拜,划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算是京城里的一个小小组织,你也知道我是个女孩子,怎么能叫什么公子?都是我大哥,死活不肯去,我当时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就去了,还得了个雅号南湘,可是到了后来我才知道,我真是误入贼窝了,什么四方公子,哪里好玩了!原来是要累死累活的劳碌命。”
冯桥桥挑眉,暗暗看向龙战,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和龙战关系匪浅,只得沉默下来。
“我们搞什么组织的那一年,我才十二岁,真是想傻的厉害,现在想想,要是知道怎么回事,打死我我也不去,把自己卖了,我还帮人家数钱,尤其是到了现在,我更是这么觉得,哎……”
她看来感慨颇深,龙战没有开口的打算,寒江雪接道:“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冯桥桥暗暗点了点头,现在的确不是听故事的时候,也许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的,到时候她可以问问龙战,不就知道了吗?
龙战道:“冯家的事情可以先放手,目前其他事情才是关键,梦香楼,秦云雅这两个人,我早就派人盯着了,一旦拿到可靠讯息,立刻动手。”
“是。”龙飞尘几人竟然态度比方才散漫的样子变了很多,十分有礼的躬身行礼,完全判若两人。
冯桥桥皱眉看向龙战,龙战一个辞了官的人,即便是什么铁卫少主啊,什么的,这些人也不至于对他这样毕恭毕敬吧?而且前后差距似乎很大,是在她说了哪一句话的时候?
奸细,追查?
然而,来不及让她思考这些,楚心弦再次开了口:“你早有安排,为什么还折腾我们去云州又来这里?做样子的?”
龙战点了点头,没开口。
龙飞尘大大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被人当猴耍了,嘟囔道:“赶了一夜的路,我还没吃饭呢!”却看向龙战换了一身衣服,奇怪道:“大哥,你比我们走了不过早一天,也该昨晚半夜才到的,怎么现在还有时间换衣服?”他去接了冯桥桥,看他们两人刚才的情况,分明是闹别扭闹的厉害,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换衣服吗?
冯桥桥诧异的转头看向龙战,“你……你原本该是昨天半夜才到的?”
龙飞尘奇道:“怎么?他什么时候回的茶山?云州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好处理,追到了柳州去,结果我们当时手头都有事,西京那家伙又受了伤,柳州离茶山比较远,他带着一个伤患,最快也是昨晚子时前后才能回来的,你别告诉我他回来的比较早。”
冯桥桥看看那三人,又看看龙战,虽然知道此事此地十分不合时宜,心中却激动难以。
昨晚子时?她记不得昨天是什么时辰在地牢里面见到他的,但是睡了两个时辰,又等了一个时辰,江岁宁就到了,显然龙战差不多早上就到了,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回来?
冯桥桥立刻看向龙战,龙战微微有些窘迫的别过脸去,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有时候脸皮很厚,恶劣的厉害,在很寻常的时候,又会难得表现出别扭和尴尬来。
龙飞尘看着这两人的表情,用膝盖都猜出什么事儿了,嘟囔道:“怪不得西京昏迷不醒了,一个伤患你那么折腾他,他就是个铁打的,也必须昏迷不醒啊……”
冯桥桥轻咳一声,也不理会三人在场,伸手去握住了龙战手,欲言又止,他那么拼了命的赶回来,只因为知道她坐着两天没动弹,她却因为想出来查探情况,不信任他,找了江岁宁来,的确……
其他三人心知肚明,纷纷别过头去,只当看不到,龙飞尘低敛的眉目,渲上少许的失落和自嘲,青梅竹马有很多种,而且,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能甜甜蜜蜜的在一起的。
“好了。”龙战道,握着冯桥桥的手没松开,转头看向楚心弦,“你去吧。”
“嗯。”
楚心弦应声离开了,龙飞尘想了想,道:“大哥,我也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龙战不语,不过龙飞尘也是不需要他答应的,立刻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冯桥桥忽然想起龙战刚才说过,梦香楼,秦云雅……难道这家伙早就知道梦香楼有问题?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她质问出声。
龙战低下头,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道:“没想到你会去那里等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太多不好的事情,所以没考虑到,而且每次传信都十分隐秘,你看到的信笺,其实都不是什么关键的信笺,有一大部分信笺看了就要毁掉,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
冯桥桥皱了皱鼻子,想着红绡不对也就罢了,没想到夏梦也有问题?看来龙战到茶山,包括西京下江南,都是有目的的。
“如果我不常去,又怎么能让他们相信我没有发觉呢?终归是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夏梦,才是我们要找的关键。”
冯桥桥想到裴怀英从小照顾他,却不是他的母亲,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属下闹了半天居然是奸细,立刻心中也有些怪异,指尖捏了捏他的手。
龙战回神,道:“你等我一下。”说完,转身往屋内去了。
寒江雪平静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冯桥桥垂了下眼,再看向他的时候,多了一丝询问。
寒江雪一笑,淡淡道:“有没有听说过剑首,这个称呼?”
冯桥桥点头。
寒江雪又道:“朝廷机密,天子近臣,有一句话,四方公子四方剑。”
冯桥桥沉默着,没有借口,心中感触却不必表面平静。
听寒江雪的口气,这俨然是个什么组织,而龙战就是那个组织的头目,老大。
隔了一小会儿,龙战又从马场之中走了出来。
“我先进城了。”寒江雪识时务的开口告退,龙战微一点头。
等到寒江雪走了之后,冯桥桥也抱着怀里的包裹深深的吸了口气,“原以为你是辞官的大将军,没想到是这样……”
龙战一时之间有些局促,不知如何开口,顿了半晌,才道:“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尤其知道你宁愿只分一半的利钱,也不愿意主动出面,而让柳嬷嬷带你疏通那些关系开始,我就知道你定然不会喜欢我这个身份。”
“嗯,”冯桥桥点头,嘴角一动,道:“你告诉我你叫龙战,是因为龙战这个人早就辞官了,所以你告诉我了……”但是现在她怎么办?难不成说因为你是天子近臣,所以我们就算了吧,或者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处理?那未免有些犯傻自大了。
龙战沉默了。
而他们的想法还没实践,忽然传来讯息,冯家一族罪大恶极,先是盘金仙鹤刺绣怀疑是夷族奸细,后有女买通江湖术士,陷害清白女子身败名裂,甚至在山间唱飞出金凤凰,低贱民女,也敢自称凤凰,当真大逆不道,三日后,满门抄斩。
砰!
龙战一掌击像桌面,石桌上立刻现出一条裂痕。
“满门抄斩?”他轻轻问。
来报信的是熊震,看着主子的表情就知道,哎,他真是命苦,虽然明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报这种信,只怕还是会被主子揍到残废,丢出去暴尸荒野。
“是。”
深吸一口气,龙战道:“她到底想怎么样?”
熊震回的战战兢兢,“属下不知。”
龙战周身肃穆,怒气蓬勃爆发,冯桥桥率先站起身来,拉住他的胳膊,道
“别。”
龙战深吸一口气,看向冯桥桥,冯桥桥转向熊震,问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我是说地牢那里。”
熊震想了想,道:“现在地牢四面全是黑甲卫,还有秦大人带来的官兵,三天时间谁都不可以进去探视,连翡翠阁都牵连入内,一旦冯家获罪,翡翠阁全部绣娘就要送到……”
龙战被冯桥桥握住的那只手咔的响了一声,眼中射出的冷光,让熊震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她就算从不干预政事,也该清楚冯家根本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还要放任这件事情发生?”
冯桥桥使了个眼色,熊震悄悄地退了出去,冯桥桥扶着龙战的手臂,心中涌过万种思绪。
若说听到这样的消息,她还能淡定自若,那才真是骗人的,虽然和翡翠阁的柳嬷嬷并没什么深刻的关系,但好歹合作了不少日子,女子犯罪能被送到什么地方去?
再说冯家,就因为一件衣服一首歌,另外她找人假扮道士坏了秦云雅的名声所以要陪上这么多条人命吗?裴怀英是傻子吗?她当然不是,这次冯桥桥出来之后她并没有张贴通缉告示,显然是知道她和龙战在一起,她就这么想让自己离开龙战嫁给江岁宁吗?所以现在搞成这个局面?
悠悠的,冯桥桥道:“江岁宁,是他儿子吧。”
当。
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里碎裂了,她傻吗?她不傻,从龙战说出自己不是那个人的儿子,再根据前前后后,江岁宁的表现,龙战的表现,裴怀英的表现,想猜出这点并不难,只是她太过心疼龙战,所以一直不肯面对这件事情,也不敢去想,裴华阳和裴怀英岁数相差那么远,怎么可能生出和龙战一般大的儿子来!?
龙战冷冷道:“这和我们无关。”
说话间,往外走去。
冯桥桥道:“你去哪?”
“去驿站!”
“我也去!”
龙战忽然转身,“你不能去。”现在形势不明,裴怀英彻底疯了,为了自己的儿子,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马场隐秘,只有四方公子知道,只有呆在这里,她才是安全的。
“为什么?你去找裴怀英做什么?”
龙战静默了一下,道:“有一些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你乖乖的等着我,一个时辰,我就回来,晚上带你去秦家。”
“不行!我一定要去。”不知道为什么,冯桥桥总觉得这一刻的龙战十分不对劲,她上前绊住龙战的胳膊,眼睛死死的瞪着他,像是一眨眼,他就要消失无踪了。
龙战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出手如电,制住了她的穴道。
冯桥桥一惊:“你放开我,你要去做什么?”
龙战没有回答,大手摸索着她的脸颊,低头,亲了一下,温柔无以复加,却让冯桥桥更为担心,他到底什么意思?
望着渐渐跨出屋门的龙战,冯桥桥忽然感觉一股恐惧衍生,喊出声来,“龙战,你要是答应裴怀英什么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一辈子!”
而龙战,却是连脚步都没停,翻身上马离开了。
*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
茶山县城,一时间似乎来了很多大人物,龙战骑马,来到了驿馆门前,门前有裴怀英的侍卫在等待,显然是早就料到他会来。
引着两人进了驿馆之后,这次却是没去书房,而是直直转到了小校场。
裴怀英舞着长枪,时而斜挑,时而突刺,攻势凌厉不减,每一招每一式都力道拿捏分毫不差,完全看不出她是个五十岁的老人。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嗖——
长枪从裴怀英手中脱飞出来,直直冲着龙战窜了过来。
龙战伸出一手,一格一挡,长枪叮的一声换了方向,插在了石板地面上。
“不错。”
裴怀英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却听龙战道:“你想怎么样?”
这五个字,问的平静没有波澜,不含任何心情,可却怔的裴怀英当场僵硬,他当她是陌生人,只当她是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女将军,所以才能这么平静的来询问她。
“你想怎么样?”龙战又问。
裴怀英闭了闭眼,“本王想怎样便怎样,与你何干?”
龙战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道:“是吗?你放任秦云扬办了冯家,难道忘记了原来柳家是怎么被冤枉的,裴华阳是怎么死的?”
平静的话语,却是入利剑刺入了裴怀英的心脏,一瞬间面色惨白。
“为了给你儿子找个喜欢的妻子,你可真是下了血本,假传圣旨不说,只手遮天,扣押朝廷侵犯,如今更是不辨是非,眼看着几百条人命在你面前死亡,你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吗?”
裴怀英喝道,“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
龙战接了过去,“难道不是吗?从开始到现在,你做过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儿子,你曾经问过我,记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叫龙战,我当然记得,这,曾经是我二十一年里唯一的信仰,我姓龙名战,龙家后代,为战而生,不是吗?”
“从小我就知道,我有一对严厉的父母,他们是战功赫赫,天下无敌的战王夫妇,我曾经引以为荣,可他们严厉,他们铁血,哪怕我用尽所有的努力去学文学武,学习兵法,都换不来他们一个赞赏的眼神,从来没有,我每天都在想,我和那些兽营的孤儿到底有什么两样——”
他自嘲一笑,续道:“十二岁我离开兽营上了战场,我依然不明白那是为了什么,但想着父母都是铁血军人,亲情淡薄也是应该的,只是我做的不够吧,于是我战场沙敌,入朝拜将,可我还是得不到一个关心的眼神,哪怕一个都没有!二十岁那年,我居然不小心看到我那巾帼英雄的母亲,在房中黏针缝补,做了一双鞋。”
“我的目力探测之后,忽然惊喜无比,这靴子的尺寸绝对不是给我父亲的,分明是我的尺寸,我二十岁将近,难道是生辰礼物?我即便是多年来被训练的冷静沉稳,还是高兴的好几晚没睡着……”
“闭嘴!别说了!”裴怀英厉声喝道,龙战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钢钉,钉入了她的心里。
龙战果然闭嘴,隔了好一会儿,才道:“而到了现在,不管是被你丢掉的那双鞋,还是被你毁掉的那桩婚约,我全都不要了,我只要一个平静,你不要再插手,还我一个平静,还她一个平静,你留了阮清嫣。不就是为了给你儿子吗?现在又为什么来逼她?”
从她收养了龙战,这是第一次,龙战对她说了这么多话,却没想到物是人非好多东西都已经变了,她做这些到底为了什么?等的难道就是这一番话吗?不不不,她向来最懂得自己的心思,她要的不是这个。
深吸一口气,裴怀英压下心中那些翻江倒海的浪潮,冷冷:“她是朝廷钦犯!”
龙战静静的看着她,很平静,没有说话。裴怀英照样冷冷对着他,她是什么人,岂能因为这一番话就擅自改变初衷?
半晌,龙战道:“她是不是朝廷钦犯,我说了算。”
裴怀英道:“除非你想造反!”
龙战冷笑一声,没有接话,转身要离开。
裴怀英面色一变:“你去做什么?!”
他的沉默离去,让裴怀英心中平静的那些浪潮,再次翻腾,难道他当真宁死都不回头?回到龙家,再做她的儿子就这么难吗?
念头方起,她忽然听到校场外延一抹及轻及浅的喘息,思绪一转,喝道:“来人,把冯家这个漏网的逃犯给本王拿下!”
一令下,四周围上几十名护卫,都是战王亲兵,身手不凡。
龙战阴沉的看着这些人,他方才已经发现了冯桥桥的行迹,所以裴怀英喝斥他闭嘴,他便闭了嘴,要带她离开,但裴怀英还是发现了。
冯桥桥从墙边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一脸恨不得自己不在的熊震,冯桥桥笑了笑,冲着裴怀英道:“好久不见,裴阿姨。”说完,又转头看向龙战,吐了吐舌头:“我又没听话,你要怎么罚我?”
一群黑甲卫一呆,完全没想到侵犯会是这个态度。
龙战锐利的视线扫向熊震,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熊震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他一步步的走到冯桥桥面前,仔细检查她全身上下,有没有因为着急追到这里,或者翻墙进来驿馆受伤。
冯桥桥按住他的手,道:“我没事。”声音有些沙哑,却笑的灿烂。
龙战想到自己以前的事情,只怕都被她听到了,神色有些不自然,但依旧握着她的手,很紧。
“冯桥桥,你胆子不小,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冯桥桥微微眯了眼,其实她一直就是不喜欢裴怀英的,到了现在,喜欢不起来,也许她的所作所为,都有她的想法。
“你搞这么大阵势,不就是想让我出现在你面前吗?我来了,你又说这些场面话。”
裴怀英面色微变:“你本就是朝廷侵犯,妄称凤凰,更是罪大恶极,我自然想让你出现在我面前。”
“莫须有的罪名谁都会按,走在路上还会有坑让人跌倒,只是没想到裴将军,也会睁眼说瞎话,还说的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
“你——”裴怀英本就心绪不稳,此时被她这话激的更是血气上涌,“你这个刁钻女子!”
“多谢夸奖。”
冯桥桥转向龙战,道:“还好你没答应她什么事情,要不然我可真的要一辈子不理你了。”
“嗯。”
裴怀英见龙战那副表情,心中稍微缓和,但冯桥桥的话又让她气愤难平,“冯家谋逆,罪证确凿,来人,给我拿下!”
“拿下拿下,你说的不烦,我听的都累了,我人就在这里,不跑,不用你拿下,我还想我爹娘了呢。”
裴怀英一噎,边上的黑甲卫也傻眼,现在什么情况?
“唱个歌我挨着谁了?有的歌我还没唱,按照你的说法,唱个凤凰就是想要做公主,穿个黄色岂不是想要做皇帝?如果姓龙名廷,手握重兵,不是要谋逆造反?”
“放肆!我龙家忠心不二,姓是祖宗所传,如何能用到此处做文章?!”
“到你家,你就说姓是祖宗传的不关你的事情,我唱个歌怎么就关我的事情了?我也是听人唱了我才学的……”
熊震咳嗽一声,暗示冯姑娘有些话说的差不多就行了。
冯桥桥却续道:“按照你们这种挑麻烦的习惯,我能把全天下挑个遍,你要试试吗?别在说什么大胆放肆,我是钦犯,我是不是钦犯你心里清楚……嗯,不过我现在挺想做侵犯的,我想我爷爷奶奶了,你送我进去吧。”
熊震瞪眼,她真的想进去?
龙战道:“我不会再让你进去受委屈,我护的了你!”
本来裴怀英还有些松脱的心绪,听到这句话,幡然变色,“好!你既想做钦犯,我就成全你!”说话间,手一挥,黑甲卫蜂拥而上。
龙战冷笑一声,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支响箭,放上天去,裴怀英看到那个响箭边角的印记,面色一变。
眨眼间,三条人影窜入了驿站的小校场,这三人早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也一直守在附近,都和裴怀英算是见过的,当下眼神有些闪躲,尤其是龙飞尘,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看她。
裴怀英面色阴沉的看着面前几人,一字字道:“天子剑?”
龙飞尘轻咳一声,道:“那什么,娘您的眼力真是不错,嗯就是……”
“龙、舞!”
裴怀英忽然愤怒的喝斥道,龙飞尘吓了一跳,“我不是故意要瞒着娘您的,我也是被骗上了贼船才知道的……”
朝廷机密,天子近臣,曾有一个惯例,每一代传位之时,会为下一代帝王选配天子剑,为当朝帝王巡视四方,代天巡寿,可以先斩后奏,为天子直属近臣,不上朝,不跪拜。
天子剑,只听天子号令,也可带天子发号施令,裴怀英即便是战王功在朝廷,却也绝对不能跟皇家对抗。
六年之前皇帝登基,龙战也一走就是六年,她原以为龙战是因为对父母伤心失望所以离开,如今知道这件事情,她忽然生出一些小心翼翼的期待,难道龙战离开龙家,只是因为他是天子剑?但是想到他居然用身份压她,脾气作祟,神色立刻冷厉起来。
一时间,死寂。
冯桥桥看向龙战,道:“别这样,我得去看看爹娘。”
“你本就无罪——”
裴怀英冷笑一声,“有罪无罪,自有证据来定,即便你是天子剑,也不能罔顾朝廷律法!”
龙战面色一变,冯桥桥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她自信还算把眼前的情况看的分明,裴怀英是个及其骄傲,又别扭的人,若龙战现在带走她,绝非难事,但只会刺激的裴怀英更为生气罢了,他们如果窝里反,对那些真正的奸细来说,可谓正中下怀,闹的越大,他们越高兴,就算龙战和裴怀英心中知道被人利用,却不免还是会意气用事,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我会好好的。”冯桥桥保证。
龙战皱眉,这次不能这么轻易就把她丢到大牢去,虽然那里比较安全,但万一她又像上次那样一座两天不知道吃饭呢?
冯桥桥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男人,在该冷静的时候非常冷静,但是每次在她的事情上,就固执的要死。
揪着他的领口,她将龙战的头拉了下来,“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真的,我在外面会分你的神,这样你怎么能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呢?等你的事情办好了,我自然也没事了。”
龙战挑眉,摆明是不信,因为他离开几天,她自己就搞的受伤不吃饭。
环顾左右半刻,冯桥桥很慎重的惦着脚,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冯桥桥忘了,她跟前的这些全部都是高手,她的那几句话,怎么能逃过众人的耳朵?不过,裴怀英站的比较远,没听到。
龙战高深莫测的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胸前的少女,竟然也不顾众目睽睽,一把揽住她的腰,紧紧的抱了一下,才放开,深深的看了裴怀英一眼,转身离开了,再也没有分给裴怀英一个视线。
冯桥桥冲着熊震点头,道:“你也去吧,既然战不屈最近没来找我,可能是有别的事情去忙了,我跟你说过的方法不要忘记,那样可以联系到他。”也不顾裴怀英在场,冯桥桥继续说道:“叫他好好照顾……嗯,你说了他会知道的。”
熊震咳嗽一声,道,“知道了。”
哎,现在他真的成了丧家之犬了,先是报了那种信,逼得少主说出这等伤害主子的话来,今天又违背少主的命令,给冯姑娘解穴,还当着老主子的面,接冯姑娘的指派……哎!
“行了,你去吧。”
“是!”熊震恭敬的答应了一声,连看都不看裴怀英一眼,消失在了她的面前,而这半刻的时间,也让裴怀英,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她一步步走向冯桥桥,面色不变,“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我都不会轻易服输的,我早就说过,我裴怀英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到的。”
冯桥桥笑了笑,道:“裴华阳你就救不到。”
裴怀英面色一变,转过身去:“把她送到地牢里去,本将军等会亲自审问!”
“是!”
冯桥桥转身自己往前走去,“别碰我,我全身都是毒粉,不想死就离我远点,不信就靠过来试试。”
黑甲卫面面相觑。
正在这时,冯桥桥手腕上的小蛇,忽然窜了出来,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黑甲卫,虽然不会见蛇色变,胆寒惊惧,但是还是因为这条剧毒的小蛇稍稍变脸,果然不再靠近。
如往常一般,这进牢房,倒像是一群人护送她一样。
地牢阴暗,冯桥桥第三次来这里,倒是感慨颇多的。
冯海白氏,包括四爷爷,都被关在地牢之中,因为半日的折腾,有些狼狈不堪,冯桥桥扯了扯嘴角,多少能理解裴怀英的想法,她派了自己的亲兵守着地牢,只怕也是不想自己的王牌被秦家的那几个糟践了。
“进去吧。”黑甲卫首领也是第三次押冯桥桥进牢房,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这样亦正亦邪,又胆大包天的少女,也亏得龙战受得了她。
“慢走不送了。”
冯桥桥才低头进来,就见白氏和冯海神色焦急的上前来,“丫头,你怎么被他们也弄到这里来了,是不是有转机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冯桥桥不及回答,角落忽然传来一声冷哼,“出去?没看到她自己都被赶到地牢里来了吗?都是她,要不是她绣什么鹤,唱什么歌,我们怎么能弄到现在这幅田地!”
三叔大喝一声,“你这个婆娘,闭嘴!这都什么份上了,你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周氏忽然撒起泼来,“老娘就是这幅德行,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本事你打啊?这些年来你喝的醉汹汹的,又几时关心过我的死活?我拉扯两个孩子从小到大,没见你尽过一份心力,现在我们都要被她害死了,难道我还不能说两句了吗?她就那么金贵!?”
三叔被这话一堵,僵了半刻,忽然叹道:“罢了罢了,这些年来是我对不起你,整日醉生梦死,没帮上什么忙,你要怨怪,就怨怪我吧,可是丫头没错,是那些人要来挑她的错——”
话没说完,周氏忽然大喊出声:“还说不是她的错?她不招惹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我们会闹到这份上吗?都快死了你还在护着她,这些年来你们全都护着她!英英喜欢个男人也喜欢她——”想到自己即将被杀头,登时心里的恐惧席卷全身,忽然哭了起来:“我这一辈子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养个闺女从来不为我着想一天,还有一个是给别人养的,我造的什么孽啊……”
本来就有无数怨怼的冯家人,都被这话,说的刺激到心底最深处,暗暗叹了口气,悲从中来,不时传来熙熙攘攘的抱怨声。
冯海转过头去,想要呵斥他们,和他们理论,冯桥桥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别说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爷爷呢?我找他。”想到地牢阴暗,皱眉道:“他的腿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还有冯英英呢?我找她有话问,你们先别太着急,这事儿,还没到板上钉钉的时候呢。”
白氏被周氏那些话弄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颤声道:“你这丫头,到了现在还在关心你爷爷的腿,人都要死了,还管腿好不好的……”
冯桥桥有些头疼,冯海倒是镇定,吼道:“别哭丧了,还没死呢!”
冯海及少说这种重话。白氏一吓,立刻闭了嘴,她本就是善良温顺的性子,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说了这等话,又是一阵难受,不管怎么说,冯桥桥总是她的女儿,宁可自己泪流成河,也不能让子女流一滴眼泪。
那些嘟嘟囔囔的亲戚们也被吓了一跳,但到底是本身就和冯桥桥不亲,基本没见过几次,尤其是大伯,更是郁闷的厉害,别过头去,谁也不理会,都要死了说那些废话有什么用呢?
周氏哭道:“这和死有什么两样?就等着三天上断头台了!”
冯桥桥烦躁的看了她一眼,喝道:“闭嘴!哭什么哭!?”
周氏吓了一跳,但反映过来呵斥她的是冯桥桥,立刻气的不轻,哭骂声更大了:“这是什么世道啊,害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冯桥桥彻底火了,这都什么情况了还闹这个?立即脸色一变,上前道:“我再警告你一次,再出一点声响,我就把你毒哑了!”
此言一出,周氏彻底被吓住。
冯桥桥一字字的补充:“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到了这里还有谁敢上前找不自在?到底是些朴实的乡民,立刻被冯桥桥给吓住,全都捂嘴安静。
冯英英黑着脸上前,道:“找我干嘛?”说话间,还扶着四爷爷从角落走了过来。
可算安静了。
冯桥桥抬头睨了她一眼,道:“就是问你有没有帮爷爷按摩腿骨,不过看着样子肯定是听话了,你去一边,爹娘,你们也去那边,我有些话要问爷爷。”
白氏和冯海对看了一眼,神色忽然有些怪异。
四爷爷笑了笑,道:“去吧。”
冯桥桥接手扶着四爷爷,道:“冯英英,你也坐过去吧。”
冯英英皱眉想了一下,无语的转身,到角落去了。
一群人,远远的看着冯桥桥扶着老人家坐下,检查了下他的腿,把脉,给他喂了一颗药之后,才坐稳,浅浅的笑着。
“爷爷。”
四爷爷和蔼的应了一声:“说吧,丫头,想跟我说什么?”
“是爷爷有什么话没跟我说吧?”
老人一笑,捋了下自己的胡子,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不早,前几天吧,也不能说知道,只能说是猜到,并没有肯定的证据。”
四爷爷点了点头:“你这个丫头,难能可贵在聪明,又冷静,该活泼的时候够活泼,可惜太过直接,容易将人得罪光了。”
冯桥桥叹了口气,“我这毛病我早就知道,能做朋友就是能理解,做不了朋友就是理解不了,谁不喜欢听好话,偏生我不爱说好话。”
四爷爷摸了摸她的头,“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尤其是这半年多以来,虽然脾气还是那么坏,但是性子收敛了很多……”
冯桥桥眨了眨眼,“爷爷,你想岔开话题?”不等老人家接话,又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爷爷似乎一点都不害怕?或者说从我们家出了事情到现在,爷爷的表情都是一样的,难道不怕死?还是笃定到了最后还是会没事。”
老人家白眉毛一挑,道:“怕死,谁能不怕死,我自然也是怕死的,只是以前上战场见多了生死,所以心里怕,脸上表现不出来而已。”
冯桥桥垂下眼帘,想着龙战定然也是见识过很多生死的。
“你既然猜到了,现在,我也不瞒你了,我就告诉你吧。”
*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冯桥桥一直坐在一个位置没有动过,不过这次,没像上次一样,一坐两个时辰,因为刚刚坐下一会儿,黑甲卫带了一个蓝衫公子,入了地牢。
地牢之中有不少人,都是见过他的,但碍于冯桥桥要把人毒哑了这件事情,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他的脚步很轻盈,走到了冯桥桥的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才道:“冯姑娘,我来看你。”
冯桥桥没有转身,缓缓道:“看我做什么?我那么对待你,把你弄到地牢里困了一天,被人救出去的时候丢光了脸面,还有什么可看的,只怕是现在反感我到死了吧?”
江岁宁一怔,道:“冯姑娘……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还不至于对你生气,我这人就这样,你是知道的,不会说反话,不会说废话,我要生气我会直接告诉你我很生气,不会含沙射影。”
江岁宁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我连让你生气的资格都没有,是吗?”
冯桥桥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他,道:“对待普通人,是不需要浪费情绪的。”
三次开口,三次打击,一次比一次重。
江岁宁觉得自己胸口有些疼的难受,面上虽平静,但微微蹙起的眉毛,却显示了他此时的心情,“我就这么让你看不顺眼?连分你一个情绪的资格都没有吗?”
冯桥桥一笑:“你觉得我怎么样就是看你顺眼了?答应裴怀英的要求,嫁给你,换得冯家九族的生命,就是看你顺眼吗?还是感恩戴德激动的告诉你,因为你看上了我,所以我荣幸之至,此生非你不嫁?”
江岁宁瞬间面色惨白:“原来你从头至尾,对我连一点心思都没有。”
“你是十全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有能匹配你的女子出现,而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姑,无才无德,性子还不好,对你无恩无义,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貌,受不起江公子对我青眼有加。”
江岁宁怔了半刻,自嘲的笑了笑:“原来如此,不过是为了拒绝我,竟然自贬成山野村姑,看来你对我不但没有丝毫顺眼,还厌恶的厉害了……”
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道:“我又说错了,我只不过是普通人,怎么能分的到你的情绪呢,哪怕是一份厌恶。”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此时脸上却一片寂寥,惨白无比,冯桥桥静静的看着他,道:“别再来看我了,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而有些话,她也不想多说。
江岁宁道:“你不应我,难道你不管冯家九族?不管你的父母爷爷奶奶的生命了吗?不管你的弟弟,甚至不管龙战?”
冯桥桥敏感的皱眉,一字字道:“我管不管,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或者你以为,你重要到,能让裴怀英举旗造反吗?!”
江岁宁心头巨震,倒退了一步:“原来,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龙战什么都没说!”
江岁宁闭了闭眼,平静心头思绪,道:“这些事情,又和举旗造反有什么关系?裴将军不过是顺着秦大人的意思办事,只要你——”
他还要说什么,冯桥桥忽然站起身来,“你以为裴怀英封了地牢不让人接触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你能进得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我现在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你对裴怀英来说到底有多重要?”有些话她是不想说的,可是他非要逼她说的那么难听!
强横的气势,让江岁宁张口结舌:“我……”
“你计算了一切,甚至算到了裴怀英对你心有愧疚,所以去找她,让她出面来做这件事情,来试探我的心,来扣住冯家逼我就范,你也算到我对爹娘爷爷奶奶心有孝义,不会让他们这样冤枉致死,你更算到秦云雅会回京找了势力到茶山来找我的不自在——”
江岁宁面色大变。
冯桥桥笑了,很淡的笑容没有到达眼底,她一字字道:“你算准了裴怀英,算准了秦云雅,甚至知道龙战对裴怀英的无能为力,可你算漏了一点,你算错了裴怀英对龙战复杂的母子感情,她是觉得对不起你,欠了你几十年的母爱,但那二十一年陪在她身边的是龙战,不是你,生亲不如养亲,你以为她做的一切,包括弄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为了你吗?你错了!”
江岁宁连连退了两步,“你……你胡说!”
冯桥桥闭了闭眼,又道:“我本不想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但是我厌恶了视而不见,厌恶了裴怀英打着母爱的幌子去伤了龙战的心,你很难受吧?呵呵,在你难受的这一瞬间也许有人比你更难受,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早就表明我对你没有那份心思,你非要步步紧逼,非要我将话都说白了吗!?”
稍高的音量,显示她此时心情激动,但江岁宁,却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好,那我便今天把话都说清楚了。”冯桥桥弹了下衣衫上的草芥,冷冷道:“秦云雅送油上山?你难道会不知道吗?当时连我这么一个略通医术的新手,都知道所谓十八反,十九畏,油有问题,一旦吃了之后会出大毛病,你不是十全公子吗?你不是精通医术吗?难道你就不知道这点吗?你知道!可你还是让那些油送上了山,如果不是我早就发现这些问题,你想怎么做?已抱歉的表情出现在我面前,还是继续温和的样子,帮我解决麻烦,让我对你感恩戴德!”
话说道此处,江岁宁面色已经白的不能再白,握着折扇的手一松,手中扇子掉了下去,他却似乎听不到那扇子落地的声音,就和他的心一样,“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怪不得……”
冯桥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嘲的扯了下嘴角,“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姑,想不到还能劳动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来算计我,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们各位对我的关注?”
她是自私,那又如何?
她本不想揭别人的伤疤,裴怀英龙战江岁宁,这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不管是在谁的面前提,都是难以磨灭的痛,裴怀英愧疚对不起亲生儿子,更懊悔赶走了龙战,难道江岁宁就不憎恨将自己放弃了的父母吗?
江岁宁悠悠道:“你一直是聪明的,是我将你小看了去,所以才会在今天,被你骂的如此狗血淋头,说起来,也是我咎由自取……”
冯桥桥闭了闭眼,道:“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我不想和你在多话,你走吧。”
“现在——”江岁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神,淡淡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冯桥桥笑了,“到了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可瞒着你的,你问吧。”
江岁宁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开了口:“我到底和龙战差在哪里?”
差?
冯桥桥扬眉,这种问题,不需要思考:“他够真,而你,差了。”
江岁宁周身巨震,忽然笑出声来,眼泪顺着眼角流窜:“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真,我虚伪,所以我注定失去亲情,注定失去最爱,原来竟然是这样……”
冯桥桥这次,却是闭了嘴,话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江岁宁平平的道:“原以为最无情的是裴怀英,却没想到,你才是最狠的那个人。”
话落,忽然身后传来啪啪啪的巴掌声。
“精彩!”
江岁宁冷笑了一声,直接转身,出了地牢。
冯桥桥抬眼一看,裴怀英面色平静的站在地牢口上,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裴阿姨,你又来了,让他们给我开门吧,我要出去。”
裴怀英静静的看着她,心中的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半晌,才道:“开门,带她出来。”
黑甲卫上前开门,不由分神看了眼前少女一眼。
这个少女,明明知道裴将军的心结在哪里,居然还敢当面点了出来……
冯桥桥拍了拍身上的稻草和土,弯身从栅栏门里钻了出去,冯家的众人离的元,刚才并没听到冯桥桥和江岁宁说了什么,只知道江岁宁来的平静,走的却十分颓废,现在又见裴怀英来看她,难道出狱有望?登时喜上心头。
囚室外楼梯上,尚有一处审讯室,冯桥桥被带了进去。
裴怀英步履沉稳的跨了进来,转身,坐上了堂前。
“刚才,你说的很精彩。”
冯桥桥依着平时跟她说话的口气,扯了扯嘴角,道:“谢谢。”
裴怀英扬眉看了她一眼,道:“你好像什么都算的到,什么都猜得到,什么都知道,那你猜得到,我来找你是为了做什么吗?”
冯桥桥笑了笑,道:“唉……你要做什么,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但是我眼下,倒是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呢。”
裴怀英皱眉,“你想说什么?”
冯桥桥道:“我说什么,你都能做得到吗?”
“你且说说看。”裴怀英敏感的发掘她话中有话。
“我死,冯家九族生。”
裴怀英面色一变,忽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冯桥桥淡淡的笑了,道:“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以我一人一条命,换冯家九族活。”
“你……”裴怀英全身的血液仿佛凝聚到了某一个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这个丫头到底是为了什么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冯桥桥一字字道:“你只手遮天,不就是想让龙战回头吗?只要我活着,江岁宁和龙战老死都不会原谅你,我要是死了,他们说不定还会回头认你这个母亲,归根究底,我才是那个源头,只要我一死,他们自然不会这么执着,你也自然有本事保全冯家几百条性命。”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龙战是天子剑,他又怎么可能让你死?”裴怀英厉声道。
冯桥桥呵了一声,道:“我就是为了让他舒心,让你不要再去逼他,打着为国为民的幌子,去伤害他!”
“住口!本将军想要怎么做是本将军自己的事情,你给我滚回牢里去,来人,给我看好了这个丫头,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们全部给她殉葬!”裴怀英厉声呵斥一句,然后面如寒霜的出了地牢。
冯桥桥深深的呼了口气,笑着对上前的黑甲卫道:“不用盯着我,该干嘛干嘛去,对了,我饿了。”
黑甲卫士兵立刻派人去准备膳食,不懂这个丫头到底是和战王殿下说了什么,将她气成了那样。
舍身取义吗?
她没这么伟大。
坐在牢中稻草上,她想起了方才爷爷告诉她的事情。
恩恩怨怨,纠纠缠缠,闹到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来龙战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也早就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怪不得从不喊她,怪不得以前的许秋白,对他们家总是特别照顾,也怪不的龙战那种脾性的人,从不下山,偶尔却会来冯海的家中,原来如此……
四爷爷和蔼的拍着她的头,道:“你和你娘很像,但比她更坚强,更聪明,你猜的不错,你的确是裴华阳和柳家大小姐,柳兰晴的女儿,裴家唯一的后人。”
冯桥桥面色没有什么惊喜可言,扯了扯嘴角,道:“我不是爹娘的女儿吗?”
“不是。”
整理了下思虑,冯桥桥又道:“只怕你也不是我四爷爷吧。”
老人的视线一瞬间变的沧桑无比,看向虚空之中,隔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我是你外公。”
“那奶奶是我外婆了……”
“不错,她当时吓坏了,还被火烧的毁了容,所以……”
冯桥桥点了点头:“所以她忘了很多事情,所以她发了疯,脾气来的时候就会大喊还我女儿,
没了脾气也对你不理不睬,甚至有的时候又是打,又是骂的,你也逆来顺受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你们本来就是结发夫妻,原来是这样的,当时我就觉得爷爷的表现很奇怪呢……”
四爷爷若有似无的笑了笑,道:“你听到这样的消息,倒像是一点也不惊讶?”
冯桥桥暗暗翻了个白眼:我跨越千年来到这里已经够惊讶的了,难道还有比这个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吗?
“那爷爷又是怎么成了冯四的?”难道原来就一直在这里有个据点?又觉得不可能,却听爷爷笑道:“说来也巧了。”
“白云,虽然不是你娘,却也是柳家的女儿,你的小姨,当时阴差阳错被人掉了包,你奶奶心里难受,但孩子总是无辜的,又因为是朝廷势力介入,所以没敢声张,将柳兰心养着,暗地里却派人到处寻找白云的下落,可巧了,那年在茶山找到你娘的时候,竟然发现这里有个人跟我长的很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我们不敢声张,暗中拖了人牙子,把你小姨带到京城之中来,送到柳家织造纺——”
冯桥桥点头:“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柳嬷嬷见过我娘的缘故吧?”
四爷爷道:“是这么个理儿,你娘心里知道那是自己的亲生闺女,哪里还控制得住心情?对白云就很好,对柳兰心反而疏远了,当时也惹的柳兰心找了白云不少麻烦,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茶山的老仆人忽然传来消息,说那个和我很像的冯四,在前线受了重伤,要死了。”
“白云从小就是孤儿,那个冯四对她是很好的,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必定是要回去的,我那些年也因为被朝廷的势力盯的紧,早就装病很多年,在外面的山庄里调养,于是暗度陈仓,立刻来了这里,却得知冯四死了,正好又赶上冯海送冯四的尸体回来,他们一见我,登时吓了一跳。”
冯桥桥想了想,道:“难道爷爷跟三叔和爹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爷爷代替了冯四?”
四爷爷摇了摇头:“你爹那个愣头青,见我和冯四长的很像,岁数又相近,当你爷爷是冯四的双胞兄弟,非要拉我进村去,告诉他爷爷知道,让他爷爷失去一个儿子的同时,又得到一个儿子,我就跟他说,‘反正我也是会呆在茶山,你爷爷也快要死了,你怎么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爹想着是这么个理,当时白云也回来了,看到我好着,高兴的厉害,你爹就只好将错就错,后来丰收塌莎,你娘唱歌,被你爹给看上了……”
于是有了后来这些事情。
冯桥桥深吸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的身世还能编出故事来,淡淡道:“那我……我又是怎么回事?”
四爷爷微微停顿了半刻,才道:“裴家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也没必要多说,当时出了那事儿,我们本来也知道有人一直找家里的麻烦,早有准备,提前把你抱了出来,交给冯海和白云,也救到了你奶奶,但还是没拦住你娘……”
思绪到了这里,冯桥桥醒过神来,嘴角轻轻一扯,闹来闹去,她居然是个姓裴的,还是自己不喜欢的裴怀英的侄女,老天爷这个玩笑开大了,但也就是因她知道了这些,所以她也知道裴怀英心里最懊悔的事情是什么,最深的刺和疙瘩是什么。
所以,她才会说出那句,我死,冯家九族生。
冯桥桥自嘲的笑了一下,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圣人,这件事情,走到这一步,无非是裴怀英,接着江岁宁的要求,想要逼迫龙战回头罢了,龙战显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这么多年来都隐居在茶山,难道是为了给裴怀英报恩?那裴怀英到底又做了什么呢?
伤她,她是故意的。
白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冯桥桥的身边。
“又在想什么?”
冯桥桥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没什么,就想想,出去我成亲的时候衣服绣什么花,鞋子弄什么图样,龙战的衣服怎么做。”
白氏皱眉,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八字还没一撇,能不能出去还是个大问题,你还有心思说这种风凉话。”
冯桥桥忽然笑了,抱着白氏的胳膊摇了摇:“娘,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好?不管是我以前不听话,还是我现在变好了?”
白氏眨了眨眼,“做人父母的,宁可——”
冯桥桥伸出一手,捂住了白氏想要开口的话,道:“我知道了,别在说了。”
做人父母的,宁可自己泪流成河,也不能让子女流一滴眼泪,这一直是白氏表达出来的想法,她是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在照顾,而不是施舍给她同情,或者因为她是自己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可怜她。
白氏,一直就是一个性情温婉善良的人。
“娘,你说,我怎么命就这么好呢?”
白氏有些无语,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冯桥桥,自然也不需要她回答,只是头枕着白氏的肩头,道:“我睡一下,娘的肩膀借我靠靠。”
白氏沉默的顺了顺她的头发,闭口不语。
*
而在她们母子相拥的这一刻,外面已经翻了天了。
裴怀英调令黑甲卫直接扣住了钦差,抢了钦差的尚方宝剑,把秦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围困,软禁了起来。
“裴将军,本官敬你是有功之臣,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你居然如此不识好歹!你怎么向皇上交代?”
“我裴怀英,想如何便如何,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秦云扬冷静了一下,才道:“你……你当真是狂妄到了极点,反复无常,是你亲自将冯家交给我的,现在怎么反过来扣住我?”
裴怀英道:“想要判了冯家灭族大罪,至少要有足够的证据,而你单凭道听途说,就想祸害百人性命,只是这样,我就能问你个渎职之罪!”
“证据我早已经上陈朝廷,裴怀英,你不要太嚣张了!你不但假传圣旨,现在还对钦差无理,抢夺尚方宝剑,你是想造反吗?!”
裴怀英冷笑一声,“就算我想,你能怎么样?”
*
而另一边,龙战听到这件事情,微微怔了一下。
熊震道:“少主,去接冯姑娘吧,她定然是能出来了,这次不是逃出来,是无罪释放呢。”
龙战冷冷的扫了一眼,对于他私自给冯桥桥解穴的事情还没打算原谅他,“多事!”
熊震最近被他凉水泼多了,也淡定了,“那你不去接她,万一江岁宁去接她,那怎么办?”
龙战斜了他一眼,转身往外去了。
他的心思,还停在裴怀英为什么要做这种造反举动上,即便裴怀英不出手,冯家也会没事,难道是……
想到某事,他头疼的皱眉,翻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往县衙去了。
龙战很快来到了县衙门口,也正好冯家人,从县衙之中出来,冯桥桥和白氏走在一起,看到龙战出现,也不意外,笑道:“你来接我吗?刚才想吃东西来着,黑甲卫还没送来,我就出来了,现在还饿着。”
龙战眼角动了动,故技重施,手腕之中飞出金线,直接缠上了她的腰,一扯,冯桥桥不意外的坐在了他的马脖子上,落在了他怀中。
“又来这套。”
大街上的百姓和冯家不少人全部惊呼出声,龙战也不理会,直接带着她,拍马而去,将那些疑惑的目光和喊声,丢在了脑后。
才出大门的冯海皱眉看着远去的马匹,不慎赞同的道:“有点没礼貌啊……”
四爷爷淡笑:“有礼貌的只怕那丫头看不上……”
几个知道内情的不由面面相觑,忽然爆出了一阵笑声。
的确,有礼貌的只怕那个丫头看不上。
冯桥桥乖乖的窝在龙战怀中,抱着他的腰,很努力的汲取着他身上的药香味,风声从他们的身边呼呼的过去,马蹄声哒哒哒的在耳边响起,似乎都影响不了她现在的心情,哪怕是就这么一直下去,也是好的。
不过,这只能是想想。
因为路终究是有个尽头。
龙战翻身下马,把冯桥桥横抱了起来。
冯桥桥吐了吐舌头:“其实还蛮怀念你这幅样子的,不知不觉又是坐牢又是逃狱的,好些天了……”
龙战冷飕飕的看了她一眼,那副表情,恨不得将她丢出去,冯桥桥扬眉,一副,你有本事就把握丢出去的表情。
龙战自然不可能真的把她丢出去,站在竹园门口,停顿了半晌,就这么冷飕飕的看了她半晌,不进不退,也不放下她。
冯桥桥清了清喉咙,被他看的有些发毛,道:“那什么,我饿了,你不想做饭我自己回家去做,嗯……你要是想做,我去梳洗一下……”
龙战依旧沉默的瞪着她。
冯桥桥嘟囔一声闷骚男,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无可奈何的道:“喂,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打要骂都可以,这么吊着算怎么回事?要么你就把我丢出去,要么你就把我抱进去,在门口站什么桩,算了算了,我自己走。”说话间,推拒这他的肩膀,想要下来。
龙战手一紧,彻底将她纳入怀中,冷冰冰的道:“你又哭过了。”
冯桥桥一噎,莫名其妙的道:“谁哭了……”最多只是眼睛有些红罢了,续道:“再说了,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哭哭哭的,我又不是那种娇娇女,有点什么事情就眼泪汪汪的要死要活。”
“你不是娇娇女,你是只狐狸!”
被他赌了一下,冯桥桥没好气的道:“那还不是你们逼的吗?你们要是不逼我,我能这样吗?一个个的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去?还说什么你名字真难听,就叫君君吧,毛病!”
龙战挑眉看向冯桥桥,淡淡道:“都知道了?”
“废话,我不知道,我现在能在这里吗?还不知道得在牢里带多久呢!”
她这娇蛮的口气,龙战也确实有很多天不见了,胸腔之中似乎有些什么一瞬间圆满,忽然将她身子一抛。
“喂——”冯桥桥以为这家伙真的要把她丢出去,吓了一跳,却见龙战拖住了他的腰,像是抱孩子那样的抱住了她,两人面颊想贴,冯桥桥想到他的手正贴着她的……登时脸色红了起来,
“你又想干嘛?”
龙战道:“抱你进去。”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不打算把我丢出去了?”
“你不是问了吗?丢你出去还是抱你进去,看你眼珠子一直转转转,不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这次又要闹腾谁,我只能选择抱你进去,免得不知道情况的人,莫名其妙被你算计了去。”
冯桥桥顿时不依了了:“喂!说的我好像是个千年祸害一样,比起那些除了好事什么都干的人,我好多了好不好。”
龙战睨了她一眼,“你是好多了,别人除了好事什么都干,你就专干‘好事’,还干的让人无话可说。”
那好事二字,加重的语气,显然是一语双关,冯桥桥冲他皱了皱鼻子,道:“就算我只干‘好事’,你有本事把我丢出去试试?”要是敢丢,哼——
“以为我不敢?”
冯桥桥哼了一声,“你丢啊你丢啊,我等着你丢,丢吧丢吧!”
龙战眼一眯,忽然双手一送,真的丢了出去。
冯桥桥倒抽了一口冷气,彻底吓到了,身子还在半空之中,虽然知道龙战闹着玩的,但是没想到他真的敢丢,索性一狠心,也不喊救命了。
龙战微愣,她说没吃饭,难道是饿坏了又被自己一吓,晕了过去?
“丫头!”
呼喊焦急,足尖一点,连忙揽住她的身子,一个转身,顺势坐在了竹屋的屋顶上,怀中人儿却已经闭上了眼。
“你……”龙战冷静的面具寸寸碎裂,连忙握住她的手腕把脉,他真是大意了,这个丫头不会武,他怎么可以……
冯桥桥睁开一只眼睛,飞快的扫了一眼,连忙闭了起来。
咦?
龙战放下手中纤细的手腕,淡淡的看了怀中昏迷的少女一眼,忽然往她腰间一点,冯桥桥猛然颤了一下,龙战老神在在的看着她,扶着她的肩头,不让她掉下去,倒是要看她能忍多久。
须臾,冯桥桥果然忍不住了,死命笑了出来,笑的前俯后仰,指着龙战道
“你……你这个混蛋……快点帮我解穴……快……”
“不骗人了?”龙战问。
冯桥桥断断续续的道:“不……了……我不骗你了……”
龙战挑眉:“不骗我,意思还要骗别人?”
冯桥桥快笑的岔气了,“你……你这个臭男人,不解穴……我以后都不理你!”尽管笑的两颊发酸,她也明白龙战口中的意思,坚决不妥协。
龙战脸色一黑,道:“你就是死不悔改?”
冯桥桥拳头捶在了龙战肩头,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关你屁事,我就是不改……哈哈哈哈……你这个混蛋,快点……我真的不理你!”
银铃般的笑声不断飘了出来,龙战瞪了一会儿,冯桥桥不时混蛋臭男人的编排他,真的笑到了全身无力的时候,龙战才大发慈悲的解开她的笑穴,冯桥桥喘着气,瞪着他,有些吃力的道:“要死啊?这么折腾我,我都说了我饿了,你还闹!”
龙战摸索着她颊边的笑弧,道:“以后都不准哭。”
冯桥桥忽然一怔,咬了咬下唇,道:“不想看?”
“不想看。”
冯桥桥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死男人,闹了半天点穴就是为了看她笑?这种整人的法子都想的出来,登时一阵气虚,:“你以后不要随便点我穴道,说了多少次了,你总是记不住。”
龙战扬眉:“我想看你笑。”
“那也用不着点我穴道让我笑啊,我都笑的眼前发黑了。”
龙战沉默了一下,抱着她跃下屋顶,忽然道:“我就是想看你笑。”
冯桥桥无力的翻了个白眼,“算了,我败给你了,龙大爷,我真的饿了,咱们不闹了?”
“嗯。”
他抱着冯桥桥进了屋子,虽然几天没人住,竹屋依然收拾的很干净,他把怀中佳人放到了窗户边上的软榻上,顺手拉过薄被盖好,道:“想吃什么?我帮你弄。”
冯桥桥眨了眨眼,玩着他的手,道:“奸细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可以这么清闲的和我在这里?”
“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处理,你好好的吃,好好的睡,嗯?”
冯桥桥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自己要小心,不要出事儿,嗯……我自己也会小心的,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龙战捏了捏她的脸颊,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够,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睡吧。”
冯桥桥忽然有些舍不得他走了,但是总是这么腻着,肚子饿了,是真的,想了想,翻了起来,握着他的手道:“其实我不是很困,我们一起去吧?看你最近好像瘦了很多,我得监督你吃饭。”
龙战挑眉:“不困?”
冯桥桥点头确定,道:“不困,精神着呢,笑成那样还困什么?走吧走吧。”说着,拉着龙战的胳膊,把他拖了出去,一路往厨房去了。
仔细想来,的确是有好些日子没一起做东西吃了,最近闹的不开心的事情很多,缓缓也好。洗菜劈材,两人分工合作,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东西,打算做点清粥,然后做了卤汁烫青菜,蛋面条。
冯桥桥是很喜欢吃面条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第一次面条是和龙战一起吃的吧?
灶上火烧,厨房外忽然响起了扑棱棱的声音,冯桥桥眼角一动,看到龙战从海东青的脚上,拿下了一封信笺。
冯桥桥走了出去,道:“怎么了?”
龙战顿了一下,递给她;“你看。”
冯桥桥笑了笑,“现在你是越来越懒了,自己不看信,还让我看。”她接了下来,翻开信笺一看,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实至名归,茶山城主
“怎么?”龙战问。
冯桥桥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出了个假的阮清嫣。”
龙战一怔,从她手中将信笺接了过来,一看,微微皱眉,“没事,我会处理。”
冯桥桥道:“怎么处理?她上次能扮成裴怀英偷袭我,这次就能扮成阮清嫣偷袭别人,可是我一直不懂,她为什么要扮成阮清嫣呢?”
龙战平静的看了她一眼,道:“扮成阮清嫣,也不是什么意外。”
不是意外?
冯桥桥蹙眉细思了一会儿,忽然道:“我知道了,战不屈!”
龙战投去赞赏的目光,淡淡道:“你既然知道战不屈的身份,就该知道战不屈的身份所代表的家族势力,战家这一辈只有战不屈一个男丁,虽然当家主事的是他姐姐,但是改变不了战不屈是战家少主的事实,只要战家信物在手,银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冯桥桥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战不屈那个什么义妹,定然是没死的……在秦云雅使出百媚生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战不屈那个义妹,只怕是有什么不对的,也在假的裴怀英出手伤我的时候,我彻底肯定了,那个义妹没死,可是前前后后有很多事情,又是断断续续的。”
龙战上前,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知道,为什么不对他说?”
冯桥桥白了他一眼,道:“战不屈那个死心眼的,看了姑娘的身子一眼,都要死要活挖眼谢罪了,对她妹妹肯定是恩义无双的,如今知道自己的妹妹一直在耍他,哪里肯信?免不得说我故意折腾他!”
龙战脸色微黑,道:“看不出来你挺关心他的?”
冯桥桥嗔道:“谁关心那个大块头了?那不是因为他对我妹妹好,所以我也懒得找他的不自在么?况且他那么蠢,告诉了他也没用,这不,义妹死了,又出个阮清嫣,还要娶人家呢,连真假都分不出来……哎……”
龙战斜了她一眼,道:“秦家的人被扣住了,你上次不是要去秦家,去秦家是为了什么?”
“秦云雅既然有百媚生,想必和战不屈的义妹关系匪浅,我很想知道,那些年和西京走的近的女子,前后伤痕差距那么大,到底是怎么回事,阮瑶华有些小心眼,但是看不像是做这种事情的人,那就只能是秦云雅了。”
龙战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就什么都想知道?”
冯桥桥吐了吐舌头,想着我当然没那么多心思想知道这些废话,上前窝在他怀中,道:“只是因为妹妹是西京的妻子,所以才想知道这些。”
龙战悠悠叹了口气,道:“我不喜欢别人分走你太多心神,我也想要你……做我妻子。”
冯桥桥心中一动,她自然也是想的,可惜偏偏是这么棘手的时间,却也觉得想,似乎还是不够的,也自叹了口气,道:“等事情处理完了,我们……”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龙战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道:“好。”
冯桥桥静静的窝在了龙战怀中,心里知道,这样的平静,只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布局六年,就是为了现在。
她本是及其懒散的女子,但是她懒,不代表她蠢,相反,她是及其敏感的女子,对周边的很多事情看的也算透彻,可惜习惯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全牵扯了起来,不免还是觉得脑袋有些累,可这是龙战的事情,就冲着龙战为她护的天罗地网,她也甘心情愿,只希望这些累,不会持续很久,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可以有个安逸。
心思一动,冯桥桥忽然道:“如果……有人假扮成了我,你认得出吗?”
龙战一怔,指尖摸索着她的嘴角,低头吻了一下,道:“没人能假扮的了你。”
冯桥桥笑了,“这就好。”想了想,又道:“扮成裴怀英偷袭我的人,到底是夏梦,还是红绡?”
说到这个,龙战眸中闪过冷厉,道:“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周身空气似乎瞬间冷了下去,冯桥桥轻轻的笑了,道:“到时候一定记得给我报仇,胳膊脱臼的感觉好难受,尤其你又不在身边……”
龙战微顿,周身气势也淡去,道:“我以为你是个女强人了,什么都可以自己搞定,一点都不需要我。”包括裴怀英这件事情,其实龙战并不知道冯桥桥说了什么,但心中明白,冯桥桥定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和裴怀英之间有了什么交集,所以才让裴怀英那样。
冯桥桥嘟囔道:“我才不喜欢当女强人,有你给我织一张护卫的天罗地网,我每天吃吃睡睡的多好,谁喜欢那么累?”
龙战无奈轻笑,道:“好,我知道了,现在吃饭?”
冯桥桥笑道:“吃饭吃饭,来吧,等吃完了,我快点回家去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吗?”
“不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嗯。”
冯桥桥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坐在了石桌边,心中明白,他定然是去处理那个假的阮清嫣那件事情了,但是想要连根拔起,似乎不是处理一个假货就能解决的吧?
*
吃完了东西,冯桥桥回到家里时候,已经将近傍晚。
白氏和冯海知道了她的去处,心中也不着急,但是面色有些奇怪,见冯桥桥回来,白氏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丫头……你……”
冯桥桥眼神微闪,试探道:“有人来找我?”
白氏忽然红了眼眶,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但一双眼眸,除却原本的温婉和慈爱,却多了一份恐惧,尽管那些恐惧之中的无奈多一点。
冯桥桥道:“忘记跟您说了,巧巧最近有些日子在外地,我已经派人把她安顿好了,你别担心,嗯……别的事情,也不用担心。”
白氏含泪点了点头,又紧紧的握了她的手一下,才松开。
冯桥桥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
转过前院,到了后院走廊边上的小亭子,冯桥桥远远的看到有一个人影背对着她,坐在亭中,夕阳将她的周身染上了一圈金色。
“过来吧。”裴怀英没有转身,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冯桥桥嘴角微动,却是没有说话,一步步的走到了小亭之中,坐在栏杆上,姿态不雅的一脚踏了上去,道:“说吧,裴阿姨找我什么事儿?”
裴怀英这次,没有对冯桥桥的不雅和没礼貌评判太多,也没有变了脸色,视线转了回来,看向她清淡的侧脸,道:“我是你姑姑。”
冯桥桥挑眉:“我知道。”
裴怀英有些自嘲:“你好像一点也不奇怪,一点也不惊讶,甚至于,好像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
冯桥桥暗忖本来就没关系,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淡淡道:“不论怎么样的关系,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没有什么大变化,所以没必要为了这些奇怪惊讶吧,难道要我抱着你痛哭流涕才是正常?”
裴怀英皱眉:“油腔滑调。”
冯桥桥笑出声来,“真是,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子,非要跑来说这句话,就该知道我是什么反应,等我说了你又嫌我油腔滑调,那你不来不就好了?”
对她的无礼,裴怀英也许真是习惯了,微怔了一下之后,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冯桥桥想着估计是近亲情怯吧,想了想,正要起身说累了要睡觉,裴怀英却开了口。
“战儿……”
冯桥桥想开口的念头堵了回去,他们之间,也许只有龙战能成为话题。
“他是我在战场上捡来的孩子。”
冯桥桥眼尾动了一下,没有开口。
裴怀英道:“那年我和龙廷出征北岭,在北岭山下看到的他,便将他带到了营中,我征战多年,却从未怀孕,以为自己此生怀孕无望,也曾劝过龙廷为了香火纳妾,他始终没给过我正面回应,这个孩子的出现,填补了我心里的空缺……”
“我初次有为人母的喜悦,带着他征战沙场,无论走道哪里,就带到哪里,也不管他只是个才周岁的孩子,本以为平平稳稳就这样过一辈子——”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却怀孕了,是吧?”冯桥桥轻声问了出来。
裴怀英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单手负后,面对着夕阳,道:“不错,这个时候,我却发现自己怀孕了,裴家向来子嗣单薄,我以为我也受了影响,没想到我还是怀孕了,十月怀胎,我生下了一个儿子,可却因为是早产,那孩子身子较弱,当时战事吃紧,我只得派人,将那孩子送回了京城,寄养在江家。”
“江家是名门大户,欠了裴家恩情,便将那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养育,为他取名岁宁,岁岁安宁的意思,我与龙廷继续四处为朝廷开疆扩土,战儿也便一直随着我们在一起。”
冯桥桥忽然道:“你为什么不把龙战也送回京城,却让他跟着你呢?”
裴怀英一顿,道:“不知道,当时并没想这么多,可能也是因为我自小就对他的事情想的不多,所以才会导致那二十年的母子关系有名无实,直到他二十一岁那年,彻底决裂。”
冯桥桥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因为龙战那天的话语,心中其实明白了大半,笑道:“龙战脖子上的那道伤,是你弄的?”
裴怀英一震,背在身后的手收紧。
冯桥桥暗暗叹了口气,其实这么沉重的话题,她是不想多说的,尤其知道眼前这位,还是她姑姑的时候,不知为何浑身升起了无数的无力感,但她心里清楚
裴怀英是一定会来找她的。
冯桥桥道:“你给他定了亲,又反对婚事?”
裴怀英闭了闭眼,才道:“不错!”
冯桥桥嘴角动了动,沉吟了半刻,才道:“为什么?你是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儿子?所以对龙战不理不睬么?或者你其实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受你这样的苦,所以让龙战做了替身?”
“你——”
裴怀英忽然转过身来,眯起了眼:“江岁宁说的不错,你的确是最无情的人,到了现在你居然还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分明知道我和龙战的关系为什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别人,我只想让他重回龙家,可他却为了你这个丫头一次次的伤我,居然不惜低声下气,让我给你一个安宁,在我不愿意的时候,甚至亮出自己的身份,以权来压我,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
冯桥桥扯了扯嘴角:“凡事自有因果,没有你以前种下的因,也不会有现在出现的果,你和他,即便是没有我,依然会因为别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裴怀英怔了一下,道:“不管如何,他是龙战,战王龙家和裴家栽培的心血,我裴怀英的儿子,怎么可以为了女人低头!?”
冯桥桥道:“你够骄傲,够狂妄,够嚣张,你也有你骄傲狂妄嚣张的资本,不可否认,你的确是巾帼奇女子,会在历史上留下绚烂的一笔,但你是个失败的母亲。”
一句话,戳中了裴怀英的软肋。
裴怀英面色变了一下,声音少见的沧桑:“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冯桥桥道:“如果你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去处理有些事情,你们母子三人,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龙战,还是喜欢江岁宁,或者你只是喜欢你自己,你只是为了成就裴家功勋,告诉世人裴家的人,即便是女子照样可以安邦定国。”
裴怀英冷笑一声,道:“你现在是在跟我说教?想要教训我吗?”
冯桥桥摇头。
裴怀英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我裴怀英这一生,纵横沙场数十年,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冯桥桥突然觉得周身肃穆,似乎看到了这位迟暮英雄当年风采,不雅的姿势也微微变了变。
“我这一生,经历无数的波折和风浪,从来不曾惧怕,也有过无数次的选择和决定,从来不曾后悔……我最厌后悔,更反感别人在我面前提后悔,可是,在龙战和江岁宁这件事情上,我是真的后悔了……”
让她承认自己后悔,到底是要有多困难?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了现在这个份上,才坦诚自己的后悔呢……
“我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建功立业上,分给他们的视线少之又少,直到龙战入了兽营,我依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一定要弄成最后不可收拾的地步。”
冯桥桥没有接话,忽然有些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从裴怀英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感有什么事情已经变了,也从龙战的一言一行,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冯桥桥看了一眼面前的巾帼女子,淡淡道:“说这么多,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裴怀英深吸了口气,一字字的道:“我要带你回京。”
冯桥桥挑眉:“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你是裴家后人,跟我回京,理所当然!”
她的心思,冯桥桥多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我回了京,龙战怎么办?你想过这个问题么?”
裴怀英眉心一蹙,道:“那要看他自己如何选择!”
冯桥桥皱眉,瞪着眼前的女将军,现在她对裴怀英已经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尤其是自己曾经为了龙战,用那些言语刺激试探过她之后,反而对她十分无奈,可是裴怀英这种脾气还是让人很反感,偏偏她还是她的姑姑,偏偏她还是龙战的养母。
“我不回去。”
裴怀英冷冷的看着她,道:“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冯桥桥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就强行将我带走,看看龙战这辈子会不会原谅你!”
裴怀英一僵。
冯桥桥扬扬眉,道:“你既然承认后悔,又何妨跟他说清楚?何必又在这里打我的主意?如果你真的想要带我回去,早在你知道我身份的那一刻,你就该带我回去,而不是把我请进大牢。”
裴怀英彻底全身僵硬,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和想法,竟然瞒不住这个小丫头,死死的瞪了她半晌。
“怎么?这次要说我大胆还是放肆?还是要治我的罪,或者再次把我关进大牢里去?”顿了顿,冯桥桥叹了口气,“你一直就用错了法子。”
裴怀英依然瞪着她,半晌,忽然朗声笑了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小丫头,不愧是我裴家的后代,居然敢来威胁我!好!”
冯桥桥没力气的翻了个白眼:“谁稀罕当你裴家的后人来着,有你这样的姑姑,我还嫌累得慌。”
裴怀英喜形于色,上前一步道:“你承认我是你姑姑了?”
冯桥桥白了她一眼:“我不承认,你就不是了吗?我承认不承认都不是重点,这是既定事实。”如果她不是那么死心眼,也许他们的相处该是很愉快的。
裴怀英愣了一下,忽然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抬头道:“是吗?”
冯桥桥也愣,“不是,随便你怎么去想了。”
说完,也不等裴怀英醒过神来,回屋子里去了。
裴怀英在亭子里站了半刻,视线越过冯桥桥回去的背影,似乎想到了很多事情。
她本就是个铁血胆魄,无心无情的人,若不是当初龙廷力排众议,娶她为妻
她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成婚,也不会有子嗣,她不蠢,在查过冯四在军营里的一些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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