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我试着朝豁口潜去。水流还算柔和,不至直接将我卷过去。令我讶异的是,那些骷髅明显是要从豁口去什么地方,但豁口的位置却一具也见不到。我回身看了看,离豁口最近的骷髅也得在十米开外。难道这些骷髅不是要进去?那它们出现在这儿有何用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突然觉得,这些骷髅,根本就是在引导我进去。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踟蹰,见那豁口可以钻出,小心翼翼地拨开形同虚设的腐烂木条,两手攀着豁口两侧的岩石,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进去。
豁口两端的水域形同两个世界。打个比方,漂着无数骷髅的深湖,如同缥缈月色下的山村秋夜;而豁口后的水域,则好比即将飘雪的冬日黄昏。一个漆黑,一个青灰,不同的是色彩,相同的是阴郁。从豁口后的水域回望深湖,这种色差感更加明显。深湖那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仿佛几秒前我才与它们擦身而过的骷髅大军一直就未曾存在过。
豁口这边的水域明显更宽更深。豁口所在的位置,是一面深水断崖,目测离水底还有百米左右。在我脚下不到两米的地方,飘浮着许多断裂的木梁。离近了看,发现那不是木梁,而是有着阴刻雕花的木板,或许因为浸泡年岁久了,凿痕并不明显;而且由于破损严重,并不能看清上面刻的是什么,只能大概猜到是线刻的动物图案。
这种大小的木板,绝不可能是屏风或者照壁,更像是早期的棺材板。
从木板的规模来看,倘若真是棺材板,那这片水域中的棺材,少说也在上百副左右。
我的心又开始突突狂跳,倒不完全是因为害怕,更多的是激动和困惑。激动的是,如果这儿是个水下千尸葬,那刚才在深湖里见到的骷髅大军,很可能就是这些棺材的主儿,而我,则有可能是目前为止第一个见过这么大阵仗不化骨半成品的人;困惑的是,倘若那些骷髅是从这儿出去的,为什么他们却没越过那道豁口?合着饭后溜达忘了回家的路了?
我已经完全忽略了我能在水下自由呼吸的奇迹,眼前所有的一切全然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的大脑需要逐个来消化。我见水底影影幢幢的,像是片庞大的建筑群,心说难不成到了龙王老巢?说真的,即便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亚特兰蒂斯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当然我心中还有另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于我而言,可能更接近真相,也更能让我的心为之震颤。而想要印证这个猜想,我除了潜下去一探究竟,别无他法。
越靠近水底,我的心跳就越快。那果然是片建筑群,不过没我想象中那么庞大,许多先前从上往下看的阴影,其实是水底生长的植物——确切的说,是水底生长的高大乔木。
或许因为常年浸泡在水下,那些建筑的墙面看起来如同泡沫板般坑洼脆弱。建筑并非宫殿那般金碧辉煌,只是些不起眼的山村土屋,看起来与过水村并无二致。土屋都缺了顶,这也不难理解,旧时的农宅都是木头做梁,稻草做顶,这些材料在水中极易腐烂,且浮力大,很难留存下来。倒也得益于此,我能直接在土屋上方一览屋内的格局。
如上所述的原因,所有土屋但凡木质的家什都已不见,只能见到农家日常所用的土灶、碎瓷碗、榔头、犁耙等。我前后数了数,这样破败的土屋不下二三十间。土屋并非如寻常村落那般排列成行,而是或两两相对,或四间抱圆,呈现出一个略显眼熟的圆形图案。
我更在意的不是土屋的格局,而是土屋偏室里的东西。
这个水下荒村,除了正中看似有些像宗祠大庙的建筑外,几乎每间土屋的偏室里都横放着一口石棺。石棺棺盖有些已经打开,正从开缝处咕噜噜地往外冒着水泡。
我下到其中一间土屋,发现石棺底下还压着木板,木板四个角有断裂的连接木,想起先前在村落上方看到的木板,立马意识到,这些木板应该是用来做包裹石棺的棺椁。
尽管现在不少农村地区还盛行土葬,但外棺包里棺的套棺葬法并不多见。可以想见,这座水下的荒村已有些年头。这个发现离我心中的答案又近了一步。我从土屋中游出,来到屋外的村道上,心中莫名的激动和焦躁,想要寻找更多可以佐证我心中想法的线索。
我沿着被土屋分割得断断续续的村道左顾右盼,没发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正准备游上去登高望远,忽然瞥见村口原本应该竖着木牌的位置,立着一座正圆形的石台。
石台上的东西,有些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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