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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哪里愿意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
“你三哥这辈子啊…”
风拂过屋中珠帘,传来几声轻响。
傅老夫人合眼掩住目中疼惜与怅然,最后却是化为一句:“好在还有阿衍。”
…
庆国公府近日来不管是上头的主子,还是底下的奴仆...皆鲜少说话。
西院那头…
倒是时不时传来纪氏的哭声与王允的骂声。
王允近来在朝中本就不顺,天子掌政,九千岁尚未回来,原本跟着九千岁的一群人要么是位居高位依旧无事,要么是另寻门路…偏偏他这个在旁人眼中与九千岁关系不同寻常的,即便想另寻他路也没有办法。
近些日子,他在朝中已不知受了多少排挤。
偏偏又出了王冀这么一桩事…
如今不知有多少人看见他,好听的便说上一句“你家犬子能受子夷先生点拨也算难得”,若真是不管不顾撕破脸面的就直言一句“都说虎父无犬子,王大人和令公子也实属难得了”。
王允心中气苦非常…
每每回家还要面对纪氏和女儿的哭闹,一来二去,这性子自是收敛不住。
…
有容斋。
王昉身穿夏衫,手中握着一柄绢扇,眼看着窗外的盎然夏景,眉目从容而温和。
屋中翡翠正拿着银鱼干逗弄着喜福…
伴随着那一声又一声猫叫,总算是把王昉的目光给引了过来。
王昉看着那一只通体毛发为白的猫,身姿纤柔而慵懒的猫…却是想起了那只恍若成了精的元宝。她的眉目带着几许温和的笑意,顺手把绢扇搁在案上,而后是与翡翠说道:“抱过来,我来喂。”
翡翠笑着哎了一声——
她把喜福小心翼翼的放在软塌上,又把一盘银鱼干放在案上。
王昉一只手放在喜福的身上,轻轻替它揉着,另一只手是取过一条银鱼干,放在它的面前。
许是被按得舒服了…
喜福的身姿更加慵懒了几分,它伸出肉垫似的爪子抱着银鱼干,而后是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王昉的手背,倒像是讨好一般。
王昉被它这般一弄,眉目之间倒是越发多添了几分笑意。
屋中一片喜乐安康之气——
翡翠笑着搬了个圆墩,取过先前被王昉搁在一处的绢扇,替人轻轻扇了起来,她一面扇着风一面是笑着说道:“主子近日心情不错,比起往日多了几分笑。”
王昉依旧低着头,轻轻揉着喜福的身子,闻言也不过轻轻一笑:“许是近日天色不错吧。”
翡翠闻言也未曾多想,笑盈盈地应了声,而后是低声说起西院的事:“奴今早去园中摘花的时候,听说二爷昨儿个掌掴了二夫人,还说要是再闹腾就滚回娘家去——”她说到这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往日瞧二爷多好的性子,这回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王昉放在喜福身上的手一顿,好一会才抬了头看着窗外,淡淡说道:“三哥这回事闹得大,怕是朝中也有所耳闻。”
她这话说完,才又轻轻一声叹:“论着日子,三哥也快去琅琊了吧?”
翡翠闻言是轻轻应了一声:“明儿个就该启程了…”
“琅琊路远…”
王昉眼望着那外头光景,缓缓说道:“不知三哥此去何时才能归了。”
…
西院。
自打昨儿个王允那一下掌掴,纪氏倒是安分了起来,只是王允不在府里的时候,她还是该骂的骂,该哭的哭…
王冀路过正院的时候,那屋中还充斥着纪氏的怒骂声。
几个丫鬟瞧见他,脚步一顿,刚想去里屋禀报便见王冀头也不回,径直往外走去。
丫鬟们见此是互相对了一眼…
到底还是止了步子,未曾拦人也未曾前去通禀。
往西院外走去的一路,看见王冀的下人都低着头、恭恭敬敬喊他一声“三公子”…
恍若一切如常。
可王冀知道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他负手往外走去,往日温润如玉的面容带着几分阴沉之色,时至今日,他也早就不想伪装了。
王冀仰头,他冷眼看着那湛蓝天空、徐徐白云…
明日就要去琅琊了。
事已至此,还伪装什么?
“三公子?”
王冀心无所去,这一条路自然走得也漫无目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已至有容斋附近…他双眉微拢,看着这一处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一时竟想不起上回来是什么时候了?他凝神片刻,细细想了一回,倒是记起了几分。
上回来的时候,正是他要出去游学的日子——
他这个四妹扯着他的衣袖,嘟囔着说道:“三哥此去不知要多久,也不知能不能赶上陶陶的生辰?”
他说了什么倒是忘了。
只是记得记忆中的这个四妹,娇憨明媚、不设心防。
可如今的四妹呢——
那个仿佛与往日一般无二,却又处处透着不对劲。
王冀眼看着那门匾上的“有容斋”三字,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他有多久没有见过他这个四妹对他不设心防的撒娇了?他有多久未曾听见他这个四妹软声喊他“四哥”了?
究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王冀又想起上回小厮说起徐复的时侯,说他近日很受四姑娘看重。
难道?
门外的仆妇看着王冀,见他阴沉着面色拢着眉,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憷…府中上下往日最喜欢三公子。
三公子不仅为人大方,待下人也极好。可自打出了那桩事后,这位三公子就跟变了个人似得,吓人得紧。
可发憷归发憷,该打的礼还是得打。
仆妇朝人恭恭敬敬打了一礼,一面是小心翼翼问道:“三公子,您是来找四姑娘?”
王冀淡淡瞥了她一眼,见她忍不住退后几步,也未说话径直往里走去…
院中的仆妇、丫鬟瞧见他进来也皆是一愣,琥珀正从里屋出来瞧见王冀也是一怔,她收敛了心神迎了人几步,恭恭敬敬屈膝一礼,跟着是说道:“三公子来了,姑娘正在屋里,奴替您去通禀一声。”
“通禀?”
王冀嘴角微扬,眼中却丝毫笑意都未沾,他看着琥珀,冷声说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来见我的四妹还需要通禀了?”
他这话说完,也不顾几个丫鬟变了脸色,径直挑帘走了进去:“四妹,三哥来瞧你了。”
王昉正在倚塌逗猫,听见这个声音身子是一顿…
她侧头朝身后看去,见王冀站在珠帘外眼带笑意看着她,笑意虽深,却未达眼底…而他的身后站着面色急切的琥珀。
王昉抽回放在喜福身上的手,汲着鞋子走下榻,与屋中的丫鬟说道:“你们都下去吧,三哥喜欢碧螺春,备一壶上来。”
屋中丫鬟皆应“是”…
待她们皆退下,王昉才看向王冀,屈膝半礼,跟着一句:“丫鬟无状,三哥莫怪。”
王冀自择了位置坐下,他眼看着屋中装扮甚是清雅,倒是全无记忆中那金玉富贵模样...到底是许久未曾来了,王冀看着王昉,好一会才淡淡笑道:“四妹如今倒是越发爱雅致起来了。”
王昉笑着坐回塌上,顺着他的眼看着屋中装扮,眉目含笑缓缓说道:“年岁越长,那往日的金玉富贵总觉得瞧着晃眼…倒不如清清雅雅的,瞧着干净。”
琥珀端着茶案进来,她还想留下却见王昉淡淡瞥了一眼...琥珀心里急,却也没办法只好屈膝一礼,往外退去。
“这样也好——”
王冀手握着茶盏,待说完这话,他看着王昉继续说道:“四妹可知晓徐复在哪?”
“徐复?”
王昉眉心一拢,娇俏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疑惑:“三哥说的可是那个账房的管事?他既是账房管事自然是在账房,三哥怎得问起我来?”
王冀一瞬不瞬看着王昉,笑道:“徐管事可有几日不见踪影了,三哥听说往常徐复一直来找四妹,才有此一问…”
他说到这,揭开茶盖低着头慢悠悠地饮下一口,才又淡淡问道:“四妹当真不知晓?”
王昉握过茶盏,她纤纤素指按在那青花瓷窑的茶盖上,垂眼看着那青花瓷茶盏上的江南小像笑着说道:“徐管事往常倒的确常来,他是个趣人,时不时倒会送来些有趣物件说几桩趣事。”
“不过,他那颗心不干净——”
她说到这的时候,神色是淡了些:“每回来有容斋的时候,就盯着我屋子里的丫鬟瞧,一回两回我瞧得腻歪,便也懒得搭理他了。”
王昉揭开茶盖,任由那茶香扑面,一双杏眼微微抬起看向王冀:“三哥问我徐复在哪,我的确不知...不过,三哥怎得寻起了他,可是有事?”
王冀先前看了半响,也未瞧出什么不对劲——
如今又听王昉这一言,顺手把手中茶盏落于案上,缓缓笑说了句:“不过是些琐事罢了,四妹不必记于心上,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四妹了...”
他说完这话,便站起身往外走去。
待至珠帘处,王冀手握着珠帘侧头看向王昉,眉目含笑,细细看了一回她的眉眼,是言一句:“四妹要记得,三哥永远是你的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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