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客气,却不带一丝温度,竟像是吩咐。她面上不带一丝笑,往日的和善模样无影无踪,枯树皮一般的脸上皱纹更深。
问话?我心下一惊,扶着万嬷嬷的手下了车,却见五姨太正在一旁用罗帕掩口轻咳着,一脸娇笑地望着我,仿佛在看一场尚未开演的好戏。
万嬷嬷的手冰冷,我握着她,如手握冰块。我多了几分提防,面颊上从容含笑问:“万嬷嬷可知太太传我去所为何事?”
我并不期望得到她的答案,但是我须得去问。
她冷冷一笑道:“主子的心,奴婢们哪里就知晓?太太近日身子不好,门口的雀儿飞上了高枝,开始整日叫个不停,扰的太太身子不爽,头疼又犯了。”
“可是寻了郎中来看?”我明知她此言另有所指,却也只能依礼对答。万嬷嬷轻轻一笑道,“老毛病了,咱们太太昔日在阁老府当千金,被太后收做义女时,便有这头疼的毛病了。金枝玉叶,难免娇贵些。”
我一惊,难道大太太也曾经是太后的义女吗?而且被封为公主,地位更在我之上?此前从未听人说起,若她果然是金枝玉叶,又为何能屡屡纵容骄横的六姨太?万嬷嬷又为何在此时对我透露大太太的身尊贵份?
不过恍然间,我便明白了。如今我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御封郡主。但她也要我知道,她昔日也是风光无限的公主,不过无论娘家身份高低,就是皇上的亲妹子正经的公主下嫁,入了周府,也须得从了周府的规矩,这是我朝的律法。
只是,大太太虽然曾是太后的干公主,按照她的年纪推算,此太后非彼太后,她的“太后”应该是昔日的东太后,如今的太后老佛爷的生死对头。东太后已经是尘归尘,土归土,长眠地下了。而如今是西太后,太后老佛爷的天下,所以五姨太才在府里如此的风光八面,才如此的忌惮我这太后的新宠。
我望着万嬷嬷,只觉得来者不善,一时间却又不明白大太太的用意,只得一路随她来到了大太太院中。
一路行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是春色满园,姹紫嫣红点缀廊下,春光好百鸟争喧。
大太太的院里种了几株海棠,如今春风骀荡花飘胜雪,扑簌簌缀满衣襟。我一路随了万嬷嬷来到大太太的房里,心想这位平日一心礼佛不问世事的大太太如今急匆匆的传我问话又是所为何事呢?
行过抄手游廊,绕来大太太的房外,锦帘低垂,万嬷嬷吩咐我稍候,自己打帘子进去回话通禀,我便留在了门外。
廊下丫鬟珍珠正翘首欠脚的逗弄笼子里的黄鹂儿喂食儿,恰她一身嫩柳黄的衫子,显得格外娇嫩。
我一声轻咳,她忽然转头看到我,不由笑了轻轻一福说:“八奶奶万福。咱们太太今儿醒得晚,还在梳洗,八奶奶略候候。”
我笑望她一眼,看她已经逗鸟,就凑去同她逗趣儿几句。
只是等了一盏茶功夫,也不见里面有动静,我不由望一眼身后,万嬷嬷进屋就不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