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乌雅岚瑛,为什么所有的事在她身上都不能如愿?
到现在,温贵妃仍旧抱怨命运的不公平,却不想想一切都是她自己给自己带来的悲剧,她一辈子都在怪别人,却看不清大部分的痛苦,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滚出去!”孱弱的人从嘴里蹦出三个字,简单明了,旋即恹恹地别过头,再不看鲜亮明媚的乌雅岚瑛。
“臣妾自然会走。”岚瑛淡淡一笑,转身见冬云跟着,便吩咐,“你在门前看着,我有话与娘娘说,不想叫爱惹是生非的小宫女太监听去。”
冬云立刻转身去门前守着,岚瑛再来摸一摸桌上的药,回眸问贵妃:“娘娘要服药吗?不烫手也不冷,到底屋子里暖着的,这会儿吃正好。”
病榻上的人不言不语,但虽然双目紧闭,眼皮子底下眼珠却滴溜溜地打转,心里一定是乱极了,奈何她气息奄奄无力动弹,不然指不定要从床上跃起来,亲自把岚瑛轰出去才好。
“德妃娘娘让妾身来,是想劝您不要求死,但若非阿灵阿托妾身来看您一眼,便是德妃娘娘的命令,妾身也不愿踏入咸福宫半步。”岚瑛回身走来,不近不远地站在床前,平和地说,“妾身不敢尊大,但此刻,只身为嫂子对您说几句,您听或不听,妾身心意都到了。”
床上的人稍稍侧过头,越发显出抵触的情绪,只是她没力气反抗,似乎连坐起来的力道也没有了。
“阿灵阿说,他和家人都已经明白,皇上早已不是从前的皇上,如今的朝政局势绝非他们能轻易左右,看似权臣在朝内势力盘根错节,仿佛一手遮天的架势,实则一切都捏在皇上手里,他要谁强谁便强,他要谁消失谁就一刻都不能多留。所以家里早就放弃再与皇上较量,不如顺着皇上的意思好好办差,如此还能保得钮祜禄一族的颜面尊贵,咱们家毕竟是满洲旧贵还出过皇后,这点老脸面,往后吃上十几代都足够了。”
岚瑛说罢这些,见床上的人略略有反应,稍等一等,便听贵妃冷笑:“你算什么东西,来指点我们家?”
岚瑛淡然一笑,应道:“妾身是您的嫂子,是您兄长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如今钮祜禄家当家的女主人。”
床上的人有了激烈的反应,温贵妃怒目圆睁,可她数日不进米水,一点力气也没有,挣扎了几番身子又软下来,唯有粗粗的喘息。
“原本您可以高高堂上坐,接受妾身的跪拜,妾身在您面前不敢抬头,也是应该的。”岚瑛说道,“可惜您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即便妾身此刻不敢对您不敬,可眼下这架势怎么瞧,您的狼狈挫败,真是可怜极了。”
“闭嘴……”
“劝人求生的话,各种各样的说法,什么许诺保证都能有,为了挽回一条生命,要紧时刻谁去考虑其中的轻重,可若之后不能兑现又逼得人求死甚至死了,难道还是劝说之人的错?”岚瑛沉着冷静,仿佛一肚子话都是昨晚都想好的,此刻一一说来毫不犹豫,“妾身只能替阿灵阿和家人向您承诺,您若还想好好活下去,宫里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轮不到家人来操心您什么,但有一件事可以保证,您真要求死,家人一定为您求得风光大葬死后哀荣。”
床上的人显然抽搐了一下,而门外守候的冬云也听得几句,听到“风光大葬死后哀荣”这八个字,吓得魂都没了,立刻跑进来连声道:“福晋福晋,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岚瑛不以为意,淡定地说:“难道你以为,我是来求贵妃娘娘活下去的?这本该是娘娘自己觉悟的事,岂容得我一个年轻小妇人指指点点?我今日来是告诉娘娘,娘娘若想死,家人一定会为她求皇上安排好后事,想死便痛痛快快地死,娘娘这辈子总该有一件如愿的事,是不是?”
“福晋?”
“我的话都说完了,如今咸福宫是禁地,不宜久留。”岚瑛说罢,转身向床上贵妃施礼,“妾身离宫后,与家人一起等娘娘的消息,您若继续绝食,不出四五日,家里就能准备后事了。”
“滚……”温贵妃仿佛用尽所有力气,绝望凄厉地嘶吼。
岚瑛毫不在乎恶言恶语,起身后不徐不疾地走开,一直走出咸福宫的门,听得大门在身后哐当合上,才长长吐一口气觉得浑身轻松,瞧见环春在路上等她,立刻绽出如花笑容,拉着说,“可把我憋坏了,快带我去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