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在大阿哥身上得到过皇帝什么褒奖,当年深夜黑漆漆的乾清宫殿阁里,皇帝把什么难听的话都对她招呼了,甚至担心她教育不好孩子而把大阿哥送去阿哥所,那份耻辱至今叫她想起来时,心底都一片寒凉,虽然她明白一切咎由自取,可与皇帝曾经的情分就只换来这一切,也是她无法承受的。
谁都爱听几句好话,谁都乐意遇见叫人高兴的事,惠妃把玩着那串蜜蜡喜滋滋地往荣妃宫里来,荣妃见她春风满面便知有好事,听她说罢了,细细看那串蜜蜡,果然是皇帝平日爱戴在身边的,啧啧道:“你是有福的,到底沾得儿子的光,皇上去了畅春园那么久,可往宫里赏过什么东西没有?我也听说八阿哥在书房里表现极好,胤祉说这个弟弟很聪明,虽然比其他兄弟上学晚些,可又勤奋又好学,书房里师傅们都喜欢他。”
惠妃自己也没想到,八阿哥会给她如此争光,但心里头明白到底是养子,不免叹息:“不晓得将来能不能和我亲近,越大越懂事了,他亲娘也并不差,若是心里惦记着亲娘,我还是少些期盼也不会太过失望。”
荣妃笑着道:“胤禩那么温和的孩子,你待他好,他自然全心全意也待你好,既然都养在身边了,就别多想了。”一面便于惠妃做正经事,内务府的人来往好几回,总算将入夏的一切事都吩咐妥当,主要是皇帝如今紫禁城畅春园两头住,畅春园里的事虽不由她们费心,可一应支出还是从宫中走,两人总算还应付得过来。
事毕之后奉茶用点心,惠妃坐久了起身松一松筋骨,正好在门前看到有人往章答应屋子里送药,转身问荣妃:“章答应的胎不安稳吗?怎么这会子就吃药了,吃得安胎药?”
“太医是说不大安稳,刚回来时还要糟糕,这会儿已经好多了。”荣妃说着,见惠妃意味深长地望着那一处,心里知道惠妃惦记什么事,打定主意不多嘴,但她若问什么,自己只管说知道的就好,反正如今园子里什么光景,她一点也不晓得,真真假假让惠妃自己去判断。
果然惠妃坐回来,才喝两口茶便道:“据说那边不大和睦,姐姐瞧着是这样吗?”
“那边的事我没问,想她安胎要紧,瞧着人好好的,和从前一样活泼乐呵,我知道那边传说她现下十分骄傲跋扈,但我眼睛里看着,她不至于呀。”荣妃一切照实说,反正她怎么说惠妃都会有自己的打算,她照实说后就能把自己和这一切撇干净,景阳宫里不求万丈光芒,但求安安稳稳。
惠妃见荣妃神情淡淡,似乎真的没什么隐瞒,倒是越发勾起她的好奇心,想亲眼看看那小答应是怎么回事,不多久便道:“毕竟怀了皇嗣,我总该去恭喜一声,虽然她身份低微一些,但现在身子不大安稳,谁还计较这些。”
荣妃没有阻拦,正好茶水洒了裙子,便让惠妃先过去,自己要换身衣裳再来说话。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思,惠妃没客气,也不要随身的宫女跟着,独自往章答应的屋子来,进门时正听见笑声,里头小雨说:“主子有了身孕,咱们就又有好些好吃的,奴婢这回又要长胖一些了。”
章答应则笑着:“反正我一人也吃不了,别糟蹋了。”
忽然见惠妃进门,都愣了愣,章答应要起身,被惠妃按在榻上说:“小心身子要紧,说起来何必车马颠簸把你从畅春园送回来,这路上磕磕绊绊的,头两个月的身体哪里经得起。”
章答应笑着:“臣妾没事了,要紧是园子里人手不够,一切的事都还没个正经规矩,宫里产育上太医稳婆都是齐全的,又有各位娘娘能照顾,所以才把臣妾送回来。”
惠妃眉头微微挑动,她与章答应接触并不多,但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瞧着果然如荣妃所说没什么异样,脸上的笑容开朗明媚,就像个欢欢喜喜无忧无虑的人,不禁也笑道:“是这个道理,宫里头姐妹多,大家总能照顾你,那边还是伺候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要紧。”
之后坐了半天,说得都是这些话,章答应伶俐活泼,不久后荣妃来,她更放得开,一劲儿地给两位说畅春园里的风光,听得絮了,惠妃渐渐没耐心便要走,出门前与荣妃话别,也忍不住笑道:“瞧着是挺好的,那些话到底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