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终于开了口:“我没什么办法。我可以让她继续在律所待下去,但再有没有人找她委托不是我能决定,她可以缓一缓,过两年也许风声就过去了,司法局每年抓典型,不会一直拎她出来吊打的。”
但是……
那也是不好的事,倒霉的事,是不是……
顾西杨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他想起了江慕水鞍前马后地替他跑来跑去,去那些人强马壮的体育系找那些男生要说法。她的生活好像最近也不好,一直很没有自信和安全感,除了一个好的男朋友外好像一无所有,她的男朋友的家庭却无比歧视和不接纳她……
顾西杨捂着听筒,眼泪流淌下来,尽量不让电话那头的人听见。
明朗太了解他的脾气,就算一声不吭,也知道他在做什么。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别哭了。”
“你听我的,就算她一年接不到工作她男朋友也不会嫌弃她,他们要结婚了,他很爱江慕水,你明白吗?”
“她不会出事,也不会走上绝路。”
“好好再捋捋你的案子,准备下次上诉,这件事,你,再也不要想了。”
“哐”得一声他挂了电话,绝望的嘟嘟声从电话那端传来,顾西杨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只觉得自己没用得厉害,他又拨打江慕水的电话,是千篇一律的关机声,可是她现在,不知道有多绝望呢。
***
小小的屋子,慢慢黑了。
伴随着天黑,屋里的光线慢慢变暗,门外的走廊里,一群人正在商议怎么处理她这种行为。
江慕水端正坐在桌前,身形纤细小巧,脊背挺得笔直,她的一双清冽的眼眸却有些茫茫的,想起之前,在旅行中,许欢瑶讽刺她跟殷千城不可能,许欢瑶的家世事业都那么耀眼,而她父母双亡、一段婚史、事业平凡……
她曾经想着,律师也有做得很顶尖的,而且越老越保值,也很不错,她可以拼命努力,生根发芽。
却没想到一下子就遭遇败笔,这不算是她人生的滑铁卢,却大约,是自己最不希望自己倒霉的时候迎来的最坏的事情。
她心慌,无助,觉得自己没用。
细细的指尖在桌上扣着,想要把自己埋起来,任何人都不要看到自己心里的绝望。
尤其……
尤其是殷千城……
她不想依赖他。
不想拖他的后腿。
不想依靠着他的宠爱,让他势单力薄地去跟自己的家族对抗,她会心疼。
眼眶慢慢变得湿润了,突然门一开,她猛地低下头,缓和着自己鼻头的酸涩,眨眨眼睛,将头发捋到耳后,看着对面的人。
老领导捏着一纸文书,看她的眼神一直很诡异,坐下来,当着众位领导的面,开始说话:
“我们司法局啊最近……弄了一个道德墙面,专门给你们这些有从业资格证的人,开辟了一个信用道德评价渠道,过段时间会下放到下面,供公民参考选择的时候使用,你这个得好好记下一笔,要懂得尊重事实,给后面的从业者一个榜样,啊……”
批判的话说了一堆,大约就是说让她去帝都那边一个什么会上做个检讨,给上面做做样子,回来后就没她的事了。
但她猜测得到,等回来以后会是一副什么光景。
除了岑明律师事务所可以容纳她,别处她大概再也去不了,一两年之内的任何机会都很渺茫,污点律师能不能接到案子都是问题。
接不到案子的律师,比乞讨者都不如。
屋子里的人慢慢散尽了。
她也知道没有人可以改变这番事实,只是,手轻轻叠在一起,慢慢浸透出汗来,她反复抹去那些汗,继续叠着手,感觉继两年前后,命运再一次冲她显现了最大的恶意,而她无可解释,无法翻盘。
……
殷千城的车还在外面停着。
整个城市车水马龙,路灯渐渐亮起。
一个纤弱的身影走出来,恍惚看了他一眼,待对上他目光的时候,有一点躲闪,最后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她走下去,跟他说了最后结果。
殷千城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么长去,他看着她的眼睛,大约也懂得了这件事是谁在捣鬼。
“没关系,改天我陪你去改改密码,手机号也换掉,以后小心就是了。人生在世没有不倒霉的,不怕君子就怕小人,没关系……没关系……”他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滚烫的薄唇火热地印在了她的额头上,眸中却闪过一丝冰冷与复杂。
他的胳膊很有力,臂膀如钢筋铁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