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说道,“明学长,其实你不用为这件事情内疚什么,这件事……本来就是有人想害我,具体也是我自己的疏忽导致的,不过是借西杨的事情一个由头罢了。当年我找不到工作是你和岑学长收留我,你现在真的没有必要觉得心里不舒服。”
明朗低着头在那儿,半晌后他一笑,丢下笔,抬起头看看她说:“你是觉得我是因为西杨觉得不舒服,才对你心里有愧的?”
她凝眸看他,眉心微蹙着,歪着头像是在问“难道不是么”?
明朗眼眸里的光芒黯淡下去一些,笑容也散了散,觉得没必要解释了。
他挺直腰身,往桌边靠了靠,说:“我明朗带出来的人,被人这么陷害了我却没办法护着,也是我自己没用。再说,你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也不会为顾西杨这个案子这么拼尽全力。我这人爱憎分明,也从不欠人什么,可奇怪了,我总是欠你的。”
所以江慕水这下就应该明白了,明朗心里的不舒服,大多源自于他觉得自己的无能。
江慕水却已经对这些是麻木了,她也有倒霉到怪天怪地的时候,但后来倒霉太多了就发现怪谁都没用,她依旧是这么倒霉。
她往后靠上椅背,浅笑着说:“那学长你可以这么想,我也没有那么惨,你看我就快入职殷氏了,说不定将来坐上殷太太的位置也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也算……因祸得福吧,你说呢?”
说什么说?
得什么福了?
明朗神经病了才会这么觉得。
明朗笑笑。
他说:“以后你怎么样都不是我造成的,不关我事。但以后你要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我,你明学长这里欠你很大的一个人情,到时候别不好意思。”
江慕水被他逗乐了,笑说:“我才不会。”
明朗也笑,起身将纸张递给她,说:“那行,出去跟你同事打个招呼再走吧,未来的殷太太。”
她笑容瞬间有些僵硬、酸涩,维持着嘴边的弧度接过那张纸,低低地说,“好。”
……
明朗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偌大的一个办公室,隔板间里面的人都纷纷低着头工作着,像是根本没听见这边的动静一样,往日里那种咋咋呼呼的劲头全都不见了,谁也不抬头,不看她一眼,也不跟她道别。
江慕水站在那里,看着这个自己呆了两年多的地方,有些愣怔,浑身突然涌起了一股很莫名的感觉,很冷又很暖,她僵硬在那里,目光四处扫着,身子几乎一下都动不了。
没人跟她道别。
也没人跟她说话。
就像她不是要走了似的。
这种心情其实她很想跟殷千城说,说了他也一定懂,可是现在,连他也不在她身边。
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捏着那张纸,纸张折叠的地方都出现了毛边,快断了,她低下头,将眼底浮现的潮湿掩去,也什么话都没有说的,抬脚朝着门外走去。
她的办公室之前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没有太多东西,这时候一走,这辈子可能,她就回不来了。
门外阳光明媚。
江慕水纤细的手落在门把上,岑明律所开了足足几年,门都没有换过,上面的金色反光漆都有些锈了,她吐槽过这扇门好几次,但以后,她却再也没有拉开它的机会了。
岑启凡一直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打开门去看江慕水一眼。
他就跟往常一样坐在那里,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以后也一定不会变一样。
直到江慕水离开。
他也没有挪动一步。
直到中午。
他端起杯子要喝水,发现杯子空了,起身走去外面的饮水机接水,一开门,看到江慕水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窗户大开阳光洒落下来,桌前空无一人。
她,早就离开了。
……
她脚步摇曳,一路顺着律所的路,走回了公寓,倒下来,闷头大睡一场。
……
梦里梦见关于律所的很多事。
从她还是一个小助理,到有一天她都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到律所的时候,明朗分配她跟着一个很有经验的老律师,那个严苛的四十岁女人对她相当严厉,一点小错都能骂的狗血淋头,后来江慕水慢慢做事严谨起来,把所有能犯的错误都犯过一遍后,就再也不出错。
可那个律师后来却跳槽了。
她一个女律师,在工作中不大可能不受委屈,也不可能不被歧视和刁难,但每一次,哪怕是在陆霖晟的事情上,都有明朗和岑启凡替她撑腰。后来她江慕水大约能顶半边天了,年会上明朗开她的玩笑,她却老老实实地连灌了三瓶啤酒来感谢他。
关于律所的记忆真的太多。
回忆起起伏伏的,像海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