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狱里的时候,房间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张上下床,里面很冷,很阴暗,我只能看火。哪怕一根火柴,都可以带来温暖……”
她每说一句话,每说一个字,都宛如一把匕首,深深地扎在慕夜廷的心里,他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了,可是没办法停下来,只能死死地盯着她,不让她走。
“如果要变成灰烬,我陪你。”慕夜廷声音苦涩。
他知道夏阑珊听不见。
夏阑珊没有理他,也没有任何表情,仍然自顾自地说着,就像不是说给他听,而是说给那些年待在监狱里,仓皇无助的自己说的。
她说了很多,甚至到了后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意识逐渐涣散,夏阑珊脑子很疼,先前所有在脑子里出现过的那些场景片段如今都被连贯起来,变成了一幅幅连续的画面,生动,却令人简直要发疯了。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永远都没有记起来……”
终于,一滴眼泪从夏阑珊的眼眶里掉出来,然而她的神情仍然是麻木的,感觉不到自己有眼泪掉下来,就像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和绝望一样。她整个人就变成了实体化的绝望,因此,这时候再多的情绪她也感知不到了。
黑夜的寂静里,慕夜廷清晰地听见了这句话,也听见了伴随着这句话,自己的心脏破碎的声音。
如果有可能,夏阑珊希望永远不要记得他。
眼前一阵阵黑眩,她再也抵挡不住,整个人晕了过去——
……......
医院的病床旁边,慕夜廷将脸埋在掌心里,仅仅是一夜之间,他下巴就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中布满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万分疲惫。
他视线片刻都没有偏移,一直落在夏阑珊的脸上。
她不知道内心到底受到了多大的波动,下巴顷刻之间就变成了薄如蝉翼的一片,两根手指就可以捏住。
这样的夏阑珊,是最绝望的夏阑珊,甚至她只是躺着,沉浸在噩梦里,慕夜廷都能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悲伤痛苦,以及无助。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管家站在外面,问:“慕先生,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喝点水,你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睡过了。”
夏阑珊昏迷了多久,他就在那里坐了多久,整个人如同僵硬的雕石一样。
得不到慕夜廷的回应,管家站在病房前面,看着漆黑中的那两个人,在心里叹了口气,悄悄地关上门出去了。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为何走到这一步,可是夏小姐心里难受,慕夜廷心里的创口绝对不比她少一分一毫。
甚至于,他还会自虐性地将那些已经结了疤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逼着他自己直面那些流血创伤,好像那样就能得到慰藉,就能替夏阑珊分担哪怕一点痛楚。
但是他明知道,他不能。
……
慕夜廷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他的目光缱绻地落在夏阑珊脸上每一个角落,如果可以,他愿意花光一生的岁月这样凝视着她。
清晨第一束阳光从窗户那里照射进来的时候,夏阑珊的眼睫毛动了动,于是慕夜廷的心脏也跳了跳。
他知道夏阑珊不会愿意醒过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他,可他不愿意离开,哪怕自私,哪怕任性。
夏阑珊终于睁开了眼睛,慕夜廷也静静地看着她,疲惫的脸上带着道不尽的温柔。
可是夏阑珊没有看向她哪怕任何一眼。
“慕夜廷,我们永不相见吧。”夏阑珊轻声说,她凝视着窗外,不知道在看哪里,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即便窗外空无一物,她也不愿意施舍慕夜廷一个眼神。
就在这一刻,慕夜廷的心脏直直坠落了下去,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