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起你;若把你当一套子,用完就扔,清洗都不清洗,你才没面子呢。
我原本准备止住哭声,可在八宝安慰的话说完之后哭得更凶了。
那一夜,情绪起伏过后,我还是对金陵道了歉。
我虽然恨死了程天佑,却也不能因为我的喜恶来左右我朋友的感情世界……虽然,这让我在感情上很难接受钱至这个人。
金陵没说话,她拍拍我的肩膀,说,是我不好。
然后,她又抱着我哭了,她说,姜生,对不起,可是,我也好需要有一个人拥抱啊!
那一夜,我才知道,金陵这两年来经历的事情——
毕业后,她为了程天恩回到这里,但程天恩回应给她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程天恩明明拒绝她的爱情,却又在她绝望的时候,给她希望;明明给了她希望,却又狠狠地将她推向绝望——让金陵彻底崩溃的一次,是他当着她的面同一个女人……
理由就是——
——你爱我吗?
——爱。
——你确定要爱我?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死了都要爱吗?
——死了都要爱!
——既然这么爱我,那就接受我的一切……
也就是在那次之后,金陵受了刺激一般,性情大变。
这两年里,程天恩逼着金陵放弃她对自己的爱,而每当金陵决心放弃的时候,他却又再次出现,搅乱她的心。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折磨,不死不休。
你瞧,我们总要求我们的朋友为我们做这个做那个,但有时候,却连自己朋友生生压抑在内心的痛苦和委屈都不知道。
其实今天,金陵的心里本来是极度难过的,因为她得到了一条消息,就是一位嫩模,自爆前几天元旦夜,程家二公子夺去了她的初夜。
她万分难过,却又不得不制作这条新闻,这是她的工作。
手机上,那个女模特漂亮得像个充气娃娃。
八宝凑上前来,说,呵呵呵!
金陵擦擦泪,说,怎么了?
八宝不屑道,就她?初晓薇!她除了名字里有个“初”就没个初了。还初夜?她打胎打掉的孩子手拉手能绕地球转三圈!
82 可我在乎。
那一夜,我们两个女人,相互倾诉着程家男人是多么人渣。
我说,他居然在我走的时候,派钱至,不,派你新欢给我送了一芒果!
我笑笑,喝了一杯酒,说,芒果,我是该感谢他没送我根香蕉吗?
我说出这句话,让八宝和金陵面面相觑。八宝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看不出来啊,姜生,如今这么有内涵了。
我突然又哭,然后又笑,说,其实我就是一脑残,事到如今,我居然还会梦到他,梦见他对我说,他对不起我。
八宝说,你果然该吃点儿脑残片了。
金陵问我,你和凉生……其实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也该在一起了。或许,这已经是你感情最好的结局。
我低下头。
她说,你不是还爱着程天佑吧?
我摇头。
我说,恨更多。
金陵说,小九说得对,程天佑再像凉生,他也不是凉生。他是一头狼,永远贪吞,永远不足。现在看来,他多么像老天为了你和凉生的圆满而设置的一道关隘啊。
我看着金陵,说,我曾经跟程天佑在一起过!
金陵愣了愣。
八宝是个极好的翻译,她翻译得凶狠、霸气而直接,她说,姜生的意思是她和程天佑上过床。
金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凉生都不在乎。
我说,可我在乎!
我们的深度对话即将展开之际,却终结在柯小柔的来电中,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无比寂寥,问我们在哪儿。
我说,在……不知道。
八宝接过电话,说,在那遥远的地方。
他来了之后,我和金陵这俩受虐女主角就彻底沦为了配角。
柯小柔到了之后,一言不发,只顾着喝酒。
金陵接到主任的电话,叹气道,居然又得回去加班!
于是,就剩下我和八宝陪着柯小柔。
柯小柔喝得有些多,就笑嘻嘻地拍着我的肩膀,拍了又拍,都快将我拍成肩周炎的时候,他收住了手,说,姜生,我才知道,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有多么痛苦。
他说,当时你答应陆文隽要嫁给他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我如今才知道,真的好痛苦!
他和尹静要结婚了,为了他得癌症的母亲能在去世前看到自己儿子此生的圆满。
可这圆满,太残忍了。
与柯小柔的痛苦相呼应的是尹静朋友圈里的甜蜜状态,八宝递给我看——一个女人,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一个男人,珍惜她,那般小心翼翼,就如她是一件稀世瓷器一般;而不是单纯地占有,动物一般。
八宝对我嘟哝,他哪里是拿着你当什么稀世瓷器,是他对你根本举不起他的金刚钻好不好?
然后她转头对柯小柔说,你要真跟尹静在一起,就是害了那女人。
柯小柔摇摇头,说,我会给她幸福的。
然后,他就“呱唧”摔倒了,呼呼地睡起来。
那一夜,柯小柔烂醉如泥。
我问八宝,他住哪里?
八宝愣愣地看着柯小柔,说,我也不知道啊。
然后,她转脸对我说,要不,你带回去吧。我一女的,拖一大男人回去不方便。好歹你家里还有凉生,是个男人。
我总觉得这理论不太对,但一时又反应不过来,心想总不能将他扔在外面,于是就给拖回去了。
83 成熟的代价,就是,不再热血。
我把柯小柔拖回去的时候,凉生刚从浴室里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滴落在颈项裸露的皮肤上,泛着金色的光。他听到我气喘吁吁的声音,光忙着开门,身上是未及更换的白色浴袍。
他看到柯小柔的时候,突然下意识地拉紧衣服,这个微小的动作,让我有些忍俊不禁,我说,哥,干吗啊?
“哥”字一出口,我就忙说,大王,对不起!
凉生微皱着眉,说,你又喝酒了?
我说,我又不是小女孩了。
凉生看了看靠在我肩上的柯小柔,说,这是?
我跟他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最后,我说,今晚只能我们收留他了。
凉生皱皱眉,一把将柯小柔从我身上拉起,柯小柔就倒在他的怀里,他浑身不自在地往后躲,柯小柔却像面条一样无力地依附着他。
我就笑道,你别说,还挺配。
凉生皱了皱眉头,没说话,把柯小柔扔在沙发上,给老陈打了个电话。
不久之后,老陈和司机一起过来,将柯小柔带走了,说是送去酒店休息。
凉生说,我不习惯家里有陌生人。
我有些愣,说,柯小柔怎么能是陌生人?我们整天一起混,怎么也是朋友吧?
凉生没有同我争辩,给我倒了一杯水,淡淡地说,一个你不知道他住处的人,再熟能有多熟?
我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却无言以对。
那一夜,我发现,凉生私底下是个对一切都淡淡的人,甚至说,有些冷漠、疏离;或者,这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
颠沛流离这么多年,会与谁亲密无间?
相比之下,我倒是属于极度容易和人亲热的人——幼时遇到的凉生,他初到魏家坪,我对着他没心没肺地笑;少年时遇到的小九,伤害过我,背叛过我,我却对她掏心掏肺;甚至还有未央、程天恩……更不必说何满厚……
我发现,自己是个极度容易原谅、极度愿意与人为亲的人。
突然间,我觉得,似乎像我这样不好。
人与人之间,本该有距离,你以为很熟很熟、很好很好的人,但最终,你对他除了姓名几乎一无所知,不知他的住处,不知他的过去。
终有一天,一句“我们很熟吗?”会将你直接打入深渊。
一年又将过去,我又将老去一岁。
我发现,自己的心,渐渐地,渐渐地,再也不会如同往日那么炙热、傻气。
或许,这就是成熟。
或许,这样就很好。
流过的眼泪,受过的伤害,都将过去。
凉生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从失神中惊起,看看他,灯光下的他,美到非常的眉与眼,儿时的影像重重叠叠而来,我冲他微微一笑,说,我在想,我是该成熟一些了。
凉生说,早些休息吧。
我点点头,说,晚安。
他看看我,轻轻地在我额上一吻,说,晚安。
那天夜里,我蜷缩在被子里,我知道,我终将成熟。
成熟的代价,就是,不再热血。
不知是喝了酒的原因,还是怎的,总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