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账本一直被他放在密室,结果昨儿一并被偷走了。
那上面的东西要是见了光,必然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彭敬怀并不担心被偷走的银子,毕竟这是在洛阳的地界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只要稍微给他点时间,那银子绝对就能被找到,偷银子的人也难逃一死。
麻烦的是今儿逍王世子就要来了,若是一时兴起调查其昨晚的火灾,很多事情就瞒不住了。
“彭大人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安流风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
彭敬怀摸了摸额头的汗,勉强笑道:“昨天晚上府里忽然走水,大半夜的起来救火,今日便有些精神不济,让安大人见笑了。”
安流风点了点头:“也对,心里要是藏了事儿,无论如何都休息不好的。”
他这话一语双关,彭敬怀听得颇为刺耳,正打算细想一二,就见乌压压的一堆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为首的那少年身姿挺拔,芝兰玉树,只是生了一双紫眸。
“见过逍王世子。”彭敬怀不敢再看,立刻跪倒在地。
他这么一跪,身后的洛阳官员们也呼啦啦的跪倒。
墨凤祈神色淡淡的走了过来,众人即便是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那一股子气场。
杜老爷也在跪着的人中。
他因着也彭敬怀关系较好,厚着脸皮求了个名额,当然少不得给彭敬怀送了不少银子。
他虽然能来,不过因为商人的身份只得跪在最后,刚才只听见前面的人喊了一声“逍王世子”就也跟着跪了下来。
逍王世子啊,他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人物。
早知道当初杜烟跟彭家少爷有首尾的时候,他就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让自己女儿留着清白之身,找个机会送给逍王世子该有多好。
就算只能当个小妾,也是让杜家一步登天了!
杜老爷心中说不出的后悔,便鬼使神差的偷偷抬起头看向墨凤祈,哪知目光却被墨凤祈身边的人吸引了去。
那少年看起来年纪尚小,容貌只能称得上清秀,站在墨凤祈身边就成了个不起眼的陪衬,谁也不会注意到他。
可杜老爷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叶问!”杜老爷情急之下什么都顾不得,跳起来指着慕青璃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分明就是几日前还唯唯诺诺,被他强行拉到家中的女婿啊。
“大胆!”安流风厉呵一声,目光如刀“你是谁,谁允许你在世子面前放肆!”
所有人的冷汗一下就流了下来。
彭敬怀更是恨不得一巴掌扇在那张大肥脸上。
平日里就是皇子见了逍王府的人都要客客气气的,你说你就是个白身,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用手指着墨凤祈?
嫌全家死的不够早是吧!
彭敬怀心中恨得牙痒痒,却也不得不替他圆场,毕竟杜金宝再蠢,每年也能带给自己一大笔财富。
“此人是洛阳的商人,杜金宝。”彭敬怀赔笑道,“他仗义疏财,这两年给洛阳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儿,也算是有功之人,今日就让他一并来了。不过可能是他不懂规矩,惊扰了世子,是下官的疏忽。”
杜金宝也知道自己犯下大错,看着墨凤祈那双淡漠的眼珠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如芒在背。
他脸上都肉都在抖动,汗如雨下:“世……世子,并非是小人不敬,而是看见自家失踪的女婿,一时心急……一时心急。”
女婿?
众人再次吃了一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都瞧见墨凤祈身后那个纤细的身影。
那少年从进门开始就跟在墨凤祈身后,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却知道能紧随逍王世子站着的,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哦,你说我是你女婿?”慕青璃挑了挑眉毛,眉眼间尽是贵公子的风流之色,“这倒是奇了,在下第一次来洛阳,竟然一来就有了夫人,就是不知夫人肚子里有没有孩子?”
慕青璃这么说,也是在故意嘲讽杜烟分明未婚先孕,却想着用别人的生命来洗白。
“那位也是我墨家本家的公子,世子的堂弟。”安流风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屑,用眼角去看杜金宝,“你说他是你的女婿,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这话一出,人群中便出现低低的笑声,都是在笑杜老爷的不自量力,居然肖想当逍王府的女婿。
杜金宝面色惨白,知道自己几日前怕是犯下一个大错。
面前这个所谓的“世子的堂弟”,绝对就是叶问,可他的身份到底怎么就发生了这么个天翻地覆的改变?
事到如今,杜金宝唯一的想法就是慕青璃不要计较当初之事,便哆哆嗦嗦的笑道:“是小人看错了,公子莫怪。”
慕青璃嗤笑一声收回目光,心道这胖子变脸倒是快。
彭敬怀借机上前一步:“世子一路舟车劳顿,小人已经准备好宴席给您接风洗尘,请世子移步。”
说着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墨凤祈没有说话。
安流风看着彭敬怀殷勤的样子,开口说道:“饭倒是不着急吃,有的事情还是先说清楚的好。世子听闻昨天夜里彭刺史家里丢了东西,甚是挂心,不知今天事情可是解决了?”
彭敬怀一听这话心中一紧,立刻遮掩道:“没有的事儿,昨天只是因为天气燥热,有一处仓库年久失修所以意外走水,火势已经熄灭了,家中并未丢失什么东西。”
他此刻虽然勉强这么说,但声音已经透着紧绷。
墨凤祈闻言,直接拿出一样东西扔在他脚下,彭敬怀定睛一看险些吓死,这东西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账本么?
这么说昨天晚上的火,是逍王世子指示放的?
“二十万两。”墨凤祈声音淡淡,听在彭敬怀耳朵里,等于直接宣判了他的死刑。
这个数字,是这么多年以来他贪污的总和,当然也包括了水坝的那一笔。
彭敬怀面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向后跑去。
他知道事情败落,自己再没有狡辩的余地,为今之计就是先保住性命。
哪知他刚跑了不到两步,一直利箭就从他面前飞过,直直的钉在门柱上,半个箭身都没了进去。
众人抬头望去,房檐上站着若干个弓弩手,此刻箭只纷纷对准了彭敬怀。
“彭大人,我劝你还是别跑了。”安流风耸了耸肩膀,“这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您也不想被扎成刺猬再送到陛下面前,用那副尊荣面圣不是。”
彭敬怀知道大势已去,面色惨白跌坐在地。
周围的官员看着这一出也神色各异。
有的人紧张的不行,有的则是一脸诧异,还有人面如死灰,像是知道彭敬怀的今日就是自己的明日。
墨凤祈环顾四周,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淡淡开口:“所有肇事官员一律革职,彭敬怀押解京城,等待陛下亲判,在此之前,由洛阳长史暂摄刺史之职,直到新的刺史上任。”
他此言一出,逍王府中的侍卫立刻上前,将所有官员看住,打算一个个的清查背景。
慕青璃在后面看着这一切,满意的露出个笑容来。
终是将一桩大的灾难扼杀在根源中,保住了万千生灵。
……
那天对洛阳来说算得上天翻地覆,墨凤祈将刺史革职,大刀阔斧的整顿洛阳官场,将所有贪污受贿的洛阳官员全部革职,并提拔有作为的人,整治了洛阳的风气。
因为有墨凤祈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洛阳的军政都没有乱,依旧在正轨上。
洛阳百姓知道以后无不是拍手称道。
彭敬怀在洛阳早就作威作福多年,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就是这次听见墨凤祈要来的消息,彭敬怀都着人挨家挨户的警告过,要是有人来暗访,百姓们切不能胡言乱语,要记得该说什么,不该是说什么。
他倒台之后众人拍手称快,墨凤祈本就有战神之名,这下名声在百姓中更上一层。
这天天气晴朗,霜儿和杜鹃边收拾东西边跟慕青璃说道:“小姐,您是没见到昨儿去彭家抄家,抄出来多少好东西呢。”
“嗯?”慕青璃手里拿着书,下意识的应了一句。
此刻正是正午,外面的阳光极为耀眼,晃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屋外的树叶在微风的吹动中沙沙作响。
“表面上看起来他只贪污了些个银两,其实抄家出来发现极多重宝,全是些金银玉器,仔细算起来都要有个四五十万两呢。”
慕青璃放下手中的书:“这么多?看来这洛阳刺史捞了不少呢。”
楚宣帝极为憎恨贪官污吏,但凡是贪墨的案子到了他面前,统统都是重判。
这洛阳刺史没什么大的功绩,还贪了这么多银子,想来非让皇帝跳脚,一家上下都别想活命了。
“就是,成天就知道鱼肉百姓,还跟商人勾结,洛阳的老百姓都恨死他了。”霜儿说道,“当初那杜家能成为洛阳首富,就是杜金宝知道讨好彭敬怀,还跟他保证,只要是自己挣得银子,全都分出四成纯利给他。而彭敬怀要帮他打压其他商户,让杜家在洛阳一家独大。”
慕青璃想到当初杜家的宅院,的确有些愧对“洛阳首富”的名号,还在心中奇怪怎么看都不像是巨贵人家,原来是有这么个原因在里面。
“那杜家小姐和彭家少爷的事儿也曝出来了,被人唾弃的不行,大家都在说分明都怀孕了,还要弄出个什么抛绣球招亲的恶心事情来,分明就是要找个人做替罪羊。”霜儿低声笑道,“还说那新姑爷说是失踪了,指不定已经被杜家人害死了,这会儿是贼喊捉贼呢。”
“这才彭家人下狱,杜金宝家中的财产也被没收,他们父女俩沦落街头,以后的日子定是凄凉呢。”
慕青璃听在耳中,只是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惋惜一二。
“这下算是彻底解决了,咱们留了这么多天,也该启程了。”慕青璃有些感慨道,“不知不觉就在洛阳耽误了大半个月,再不赶路真的要热死在路上了。”
霜儿将手中的包裹打了个结:“我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下午启程之前绝对能收拾好,小姐放心就是。对了小姐,世子那边用不用着人去说一声,好些天没见着他们的人了。”
霜儿说者无意,听在慕青璃耳朵里便不怎么顺心,她斜睨了霜儿一眼:“有什么好说的,下午启程不是他们派人来通知的么,我们收拾好东西等消息就是,有什么可说的。”
她和墨凤祈那天生气之后就没和好过,虽然两人之后也见了面,却是谁都没有说话的。
慕青璃瞧着他那冷冰冰的脸色,倔脾气也上来了,俩人就这样好多天都没说话。
霜儿瞧着慕青璃的脸色,吐了吐舌尖,拉着杜鹃一溜烟出去了。
下午日头小了些,慕青璃启程开拔。
他们走的时候洛阳的百姓们夹道送行,有些人的眼角还有些泪水。
就在一片叮嘱声和送别声中,他们离开了洛阳城。
接下来的几天又是一路奔波。
天气仿佛在一日之间热了起来,四周的空气中都带着闷闷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
慕青璃浑身粘腻的坐在马车中,委实不怎么舒服。
此时是正午,阳光直射在马车上,弄的车厢里跟蒸笼一般。
霜儿本来想给她打扇,被慕青璃拉住了:“我热你也热,还是不要折腾了,把中午忍过去就好了。”
杜鹃将马车里的帘子都卷开,可外面没有风,并没什么作用,反而是路边的蝉鸣声弄得人心烦意乱。
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
“宁嫣郡君。”安流风走到慕青璃的马车边,“世子说休息两个时辰,避避日头再走。”
慕青璃犹豫了下:“可是我们已经耽误了那么久,再拖下去要到什么时候?”
墨凤祈常年在军中,什么严寒酷暑没有经历过,这会子说休息,应该是怕她撑不住。
安流风说道:“咱们这段时间脚程很快,还有七天就能到云南了,再说也不在乎这一两个时辰。”
慕青璃点了点头,带着霜儿和杜鹃走出马车。
她这一动弹,更是被汗水浸透,十分难受。
“郡君,在前面一里左右有清泉,您要不要过去梳洗一番?”安流风说这话,心中是一万点感慨。
原来世子什么时候在意过女人是冷是热,如今却体贴的吓人,一发现有小溪就立刻停下,替慕青璃考虑的万分周全。
果然,慕青璃听见这两个字眼睛就亮了。
她带着霜儿和杜鹃走了一小会儿,就看到澄清的溪水。
慕青璃露出个笑意来:“甚好,总算能把这一身汗洗掉了,不然非要难受死。”她看来眼两个丫头,“你们别在这儿等我了,我自己洗就好,等下你们俩也来,时间上是赶得及的。”
她不喜欢赤身裸体被人看着,即便是自己的丫鬟。
所以每次霜儿和杜鹃放好了水就离开,慕青璃沐浴的时候从来不让人近身伺候。
“可是这荒郊野外的……”杜鹃有些迟疑。
“放心吧,咱们来的时候不是已经看见侍卫在两边站着么,不会让人过来的。”慕青璃说道。
霜儿和杜鹃这才退了下去。
慕青璃飞快的将衣服除去,便踩着溪水走了下去。
这河水被阳光直射,温度正好。
这水不深不浅,约有半米深,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慕青璃舒服的喟叹一声,洗去身上的疲惫。
霜儿和杜鹃到底不敢离的太远,就打算在离慕青璃不远的地方守着,不成想一抬头看见旁边已经站了个人。
“世子。”两个丫鬟纷纷行礼。
“嗯。”墨凤祈轻声应道。
他眉眼清透,在这夏日带来一股子凉意。
难道世子是不放心侍卫,所以打算亲自守在这里?
两个丫鬟同时想到这一点。
“世子,这里太阳大,要不您先回吧?”杜鹃试探的问道。
墨凤祈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
杜鹃于是不敢再说,拉着霜儿慢慢走开了。
墨凤祈的身影笔直的像是一尊雕像,即便是这热的让人发疯的天气,也没见他的仪态有半分不妥。